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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花期

见春,不见故-d844

林言推开疗养院铁门时,袖口被铁锈勾住线头。他望着三楼右数第二扇窗,那里晾着母亲的碎花裙,褪色的粉紫色在风里晃成模糊的影子——像极了记忆里她总在厨房围裙上别着的栀子花瓣,被油烟熏得发蔫,却固执地散发最后一丝香气。

“林太太今天又把床单撕成了条。”护工递来探视卡时低声说,“她一直说要编绳子,说要带什么人逃跑。”

林言的指尖在卡片边缘压出褶皱,逃跑——这个词在他十六岁那年的深夜也曾滚烫地烙在舌尖,那时他攥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听见母亲在主卧压抑的啜泣,最终还是将手从门把手上移开。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与栀子花的混合气味。母亲坐在轮椅上,看着书。

“阿言......”母亲的眼睛突然亮起。书本里露出里面塞着的碎纸片。林言蹲下身捡起,发现是泛黄的报纸剪报,母亲试图带着他离家的那夜。

“你怎么来了……”林母抱着他。

“我买通了他们,母亲,我给您带了栀子花,正值花季。”林言弯腰与母亲相拥。

“你不该来……阿言。”林母的眼尾微红,声音哽咽。“我斗不过他……你更斗不过他的……”她坐在轮椅上,紧握着林言的手。

“我梦见他又锁门了......”母亲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说要把你送去寄宿学校,说我会带坏你......”

林言浑身僵住,这个场景在他噩梦里循环了无数次——十四岁的自己被反锁在书房,透过门缝看见父亲扯着母亲的头发往墙上撞,水晶吊灯的碎片扎进她膝盖,血珠滴在波斯地毯上,像开错季节的红梅。

“妈,没事了。”他轻轻掰开母亲的手指,触到她腕间凸起的骨节。那里曾有道淡色疤痕,是父亲摔碎酒杯时划的,却被母亲说成是“切菜时不小心”。此刻疤痕已被老年斑覆盖,像条冬眠的蛇,沉默地蜷在松弛的皮肤上。

床头柜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风干的栀子花。林言记得母亲被关在阁楼的那年夏天,他偷偷爬上窗台给她送花,却撞见她用发簪在墙上刻划痕,一道代表一天。

“你跟你妈一样贱!”父亲的耳光随之而来,鼻血滴在花瓣上,晕开暗红的花斑,像他们永远洗不掉的姓氏。

林母的腿在当年提出离婚逃跑那晚,被抓回来挑断了脚筋,再也不能行走。

林言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雨点砸在玻璃上,让他想起父亲酒后砸门的动静。母亲开始撕床单,碎布条从指缝间滑落,像她这些年被一点点撕碎的人生。

“我们会离开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伸手按住母亲疯狂的动作,“等你好些了,我们去南方,那里的栀子花开得很好......”话未说完,母亲突然安静下来,伸手抚上他眉骨——那里有道几乎看不见的疤,是十岁时被父亲用烟灰缸砸的。

“别学你爸......”她的指尖停在他眼角,“他总说有钱就能困住一切,可你看......”她指了指玻璃罐里的花,“再金贵的瓶子,也养不活枯掉的根。”

离开时,雨越下越大。林言站在疗养院门口,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建筑,那年父亲握着诊断书冷笑:“谢家养的金丝雀,终于要关回笼子了。”而现在,笼子里的鸟早已折翼,饲主也化为尘土,只剩他站在废墟里,捡拾遗落的羽毛,试图拼凑出一个没有眼泪的春天。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律师事务所的短信:“遗产分割案明日开庭。”林言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躺着片风干的栀子花瓣——不知何时被母亲塞进烟盒,边缘还带着她指甲的掐痕。他将花瓣放进掌心揉碎,白色粉末被风吹散,如同那些被金钱碾碎的、本该鲜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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