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次日一早，叶落雪对少年说，"如果你想学医，我可以教你，但你是自由的。"

少年却怔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放我走？"

"嗯。"

"我爹去哪了？"

"应该是离开了。"叶落雪避开少年的目光，没有说出她在少年父亲随身包裹中发现的赌坊欠条和去往京城的船票。

少年沉默片刻，突然抓起桌上的药钵砸在地上："所以他连看都不看我就走了？就这样把我卖了？"

药钵碎了一地，如同少年的心。

叶落雪没有责备他，只是静静拿出扫帚，将碎片扫去。"你可以走，也可以留下。"

少年终究是没走。他在药铺门前徘徊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才怯怯地回来。或许是因为无处可去，也或许是抱着父亲终有一日会回来接他的希望。

就这样，楚南衡留在了叶氏药铺。

那年初冬的风雪中，他开始学着认识药草，在叶落雪的指导下研磨药材，但每当叶落雪靠近，他总是下意识地躲闪，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可怕的瘟疫。

"我不是妖怪。"有一天，叶落雪终于开口，声音轻如鸿羽，"我只是……生来不同。"

"我爹说你能看见鬼。"少年警惕地后退一步。

"我看到的，不过是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叶落雪垂下眼帘，"比如药材中的毒性，病人身上的病灶。"

少年没有回应，但那日起，他不再那么害怕她，尽管依然保持着距离。

冬去春来，少年的父亲始终未归。叶落雪原本打算等楚老爷回来后，将卖身契还给他们父子。但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她知道，那个沉迷赌博的男人大概率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楚南衡逐渐长高，也越发沉默。他学医的天赋极高，短短几年就掌握了不少医术。可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尝试逃离药铺。

"南衡！"叶落雪在雨夜中找到了他，少年浑身湿透，缩在城门附近的一个屋檐下。

"滚开！"少年厉声喊道，"我不要再看见你那双怪物的眼睛！"

叶落雪站在雨中，青纱早已被雨水浸透，贴在脸上："你想去哪里？"

"找我爹！"

"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

"总比待在怪物身边好！"少年声音嘶哑。

雨水顺着叶落雪的发丝滴落，她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说："跟我回去吧，外面很冷。"

少年最终还是回去了，因为他确实无处可去。但那夜起，他看向叶落雪的眼神更加复杂，既有怨恨，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知道，少年恨她，因为在他心中，是她夺走了他与父亲重聚的机会，是她用卖身契束缚了他的自由。

叶落雪叹了口气，收起回忆。时光荏苒，当年的少年已长成挺拔英俊的青年，而她依然是那个被世人避讳的"异眼药师"。

出门前，她最后看了眼镜中人影，轻轻将那封缝了十二年的卖身契装入银盒。无论如何，今日过后，一切都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