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更没有对救命恩人的丝毫感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再熟悉不过的冰冷审视,就跟手术刀一般锋利,缓缓刮过我的肌肤。
更深处,一丝隐匿于眼底、几不可察的怨毒,仿若毒蛇吐信,悄然舔舐着我的神经,带来阵阵难言的寒意与不安。
她用手撑着墙壁,一步步朝我走来,每一步都踩在我记忆的痛点上。
走到我面前时,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撇出一抹嘲讽,用那种我刻在骨子里的、带着鄙夷和贬斥的语气说:“你还住在这个小区啊?又脏又破,看来离开我之后,你也没混出个人样来。”
她的视线突然下移,落在我卫衣口袋的一角——那是鲨鱼塞给我的巧克力,金箔锡纸露了出来,在光线下闪了一下。
她的冷笑更浓了,随后轻轻哼了一声,鼻息里满是嘲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还是那么馋嘴,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惦记着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分时候,真是改不了的毛病…”
一瞬间,小学那个跪在搓衣板上的夜晚再次袭来,脸颊的疼痛仿佛还在灼烧,奶奶的咒骂声在耳边盘旋。
“馋鬼”“败家”“不懂事”……这些词汇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外面的危机突然成了遥远的背景,另一种源自过去的、更令人窒息的病毒,随着她的到来,顺着我的毛孔钻进皮肤,侵入了我们好不容易在末世里建立起来的、唯一的避难所。
我看着她那张刻满刻薄的脸,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鲨鱼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几乎是在奶奶话音落下的同时就侧身半步,将我隐隐挡在他身后,眼神警惕地看向这个陌生的老人。
这时,听到动静从楼上赶来的其他同伴也陆续聚集到门口附近。
希淼推了推眼镜,看着我和奶奶之间诡异的气氛,又看看我明显不对劲的脸色,脸上露出了困惑和诧异。
安琪和丽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性格比较直的墨灼看了看满脸刻薄站在那里的奶奶,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明显在强撑的我,眉头直接皱了起来,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怎么回事?你们……认识?”
他的问题问出了在场除了鲨鱼之外所有人的疑惑。
凯西和秋暝也停下了检查门口的动作,目光在我和奶奶之间逡巡。
空气就像凝固了几秒。
奶奶挺了挺她那并不直的脊背,似乎很满意自己成为了注意力的中心,或者说,很满意我此刻的难堪。
她没等我回答,就用一种混合了嫌弃和某种扭曲优越感的语气,抢先开口:
“我是她奶奶。”
这几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我与同伴们隔开。
我看到希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安琪和丽兹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墨灼也挑了下眉。
凯西和秋暝的目光则变得更为审慎。
奶奶……这个称呼所代表的血缘关系,让眼前这充满火药味的初次见面,蒙上了一层更为复杂和令人不安的阴影。
或许他们都能看出我对这位“奶奶”的恐惧和抗拒远多于亲近,而这老人对我的态度,更是毫不掩饰的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