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小屋

阿尔文在灼热与刺骨的交替中挣扎。某个瞬间他仿佛躺在火山口，下一秒又像被扔进冰窟。耳边断续传来赛伦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

"...冰火相融...该死...怎么会..."

一双滚烫的手贴上他的脸颊，阿尔文本能地抓住那热源。体内的寒气与外来热量相撞，激得他弓起身子，银发被冷汗浸透贴在额前。

"忍着点，冰霜王子。"赛伦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你们北方人管这个叫发烧？简直像在烤雪狼！"

阿尔文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赛伦褐色的面庞近在咫尺，翡翠色眼瞳中跳动着担忧的火光。猎人小屋的壁炉熊熊燃烧，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挂满兽皮的墙上。

"多久..."阿尔文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日落到现在。"赛伦收回手，指向小窗外漆黑的夜色，"你昏迷了六个钟头。"他转身从铜盆中拧干一块布，"顺便说，这是我见过最诡异的发热——你体表结霜却烫得能煮鸡蛋。"

阿尔文试图坐起来，一阵眩晕立刻击中了他。赛伦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肩膀："别动！"那块湿布贴上阿尔文的额头，立刻蒸发出白气，"诸神啊，这根本..."

话音戛然而止。阿尔文顺着赛伦震惊的目光看去——自己裸露的胸膛上，冰蓝色的血管纹路正以心脏为中心缓缓蔓延。

"寒冰之灵..."阿尔文喃喃道，想起古籍上的记载。他猛地抓住赛伦手腕，"书...《冬眠者之书》在哪？"

赛伦指向角落的行囊："在那儿。你昏迷时我翻了翻——"看到阿尔文骤变的脸色，他翻个白眼，"放松，你们那些冰霜符文对我来说就是鸟爪印。"

阿尔文强撑着爬起来，毛毯从肩头滑落。他这才发现自己被换上了粗布猎装，原来的王室服饰整齐叠放在一旁。赛伦注意到他的目光，耸耸肩："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的衣服湿得像刚从冰河里捞出来。我对着壁炉发誓没偷看王子的玉体——虽然确实白得发光。"

阿尔文耳尖发热，假装没听见最后一句。他挪到行囊前取出古籍，冰蓝纹路在接触到书皮的瞬间亮了起来。

"有趣。"赛伦盘腿坐在他身旁，近得能闻到海盐般的气息，"你发光的样子像我们群岛的夜光水母。"

阿尔文没有理会这个奇怪的比喻。他快速翻动书页，停在某个冰晶图案前："找到了...'寒冰之灵寄宿者，体温如极夜，血脉现霜纹'。"

赛伦凑近查看，卷发扫过阿尔文的手臂，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后面还有字。"他指着模糊的段落，"'唯守火人之血可...'"后面的符文被污渍遮盖。

阿尔文抬头："你的血能缓解症状？"

"想都别想。"赛伦向后仰去，"在南方，血液魔法是最危险的禁术。"

"但你用血点燃了匕首。"

"那是紧急情况！"赛伦的耳钉在火光中闪烁，"而且每次放血后我都得吃三倍食物补回来。"他拍拍平坦的腹部，"现在饿得能吞下一整头海象。"

阿尔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兄长...他真的在水晶球里出现在圣殿？"

"千真万确。"赛伦的表情突然严肃，"卡西姆比我大八岁，五年前带队北上贸易，三个月后整支船队人间蒸发。"他从颈间扯出一条细链，上面挂着微型画像——画中的青年与赛伦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加沉稳，"找到他是我成年的第一个任务。"

阿尔文注视着画像："五年...正好是我父亲开始冬眠的时间。"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壁炉中的柴火噼啪作响。阿尔文注意到赛伦左臂的绷带渗出血迹："你的伤..."

"小意思。"赛伦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阿尔文放下古籍，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冰盒："北方雪灵芝，止血效果..."

"不要冰块！"赛伦像躲避毒药般后退，"上次你碰过的地方现在还有冻伤。"

阿尔文叹气："不是所有北方东西都会伤害你。"他打开冰盒，取出乳白色的药膏，"涂这个，然后重新包扎。"

赛伦狐疑地嗅了嗅，眼睛一亮："有蜂蜜味！"他挖了一大块抹在伤口上，舒服地眯起眼，"哇哦...像泡温泉..."

阿尔文忍不住提醒："省着点用，这盒价值——"

"知道知道，抵得上南方一座珊瑚礁对吧？"赛伦嬉皮笑脸地又挖了一指头，"你们北方佬就爱夸张。"

阿尔文张口想反驳，一阵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冰蓝纹路如藤蔓般爬上他的脖颈，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细小冰晶。赛伦立刻扑过来抓住他颤抖的手腕。

"坚持住！"南方王子的手掌烫得惊人，"告诉我该怎么做！"

阿尔文牙齿打颤："书...第...四十页..."

赛伦单手翻开古籍，快速浏览后咒骂一声："全是谜语！'当冰与火相触，冬眠者将看见...'"他突然停顿，盯着阿尔文逐渐扩散的瞳孔，"见鬼，你在看什么？"

阿尔文的视线穿过赛伦，聚焦在某个遥远的点上："第七...冰柱...镜面...双王...必有一..."

赛伦狠狠拍打他的脸颊："别念咒语了！看着我！"

阿尔文的眼白开始泛蓝。赛伦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阿尔文胸口的纹路上。血液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嘶响，像烧红的铁块落入雪堆。

"啊！"阿尔文弓起身子，手指深深掐入赛伦手臂。惊人的是，冰蓝纹路真的开始退缩，重新汇聚到心脏位置。

赛伦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杰作："居然...管用..."

阿尔文虚弱地瘫在毛毯上，冷汗浸透后背。当视线重新聚焦时，他看见赛伦手臂上被自己掐过的地方浮现出奇特的红色纹路——像是火焰，又像是某种古老文字。

"你的手..."

赛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震惊："这是...玛雷亚家族的圣火印记..."他擦擦纹路，却发现已经渗入皮肤，"只有火祭司长才会...我母亲从没说过..."

阿尔文撑起身子，伸手触碰那个符号。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没有冰霜蔓延。相反，两人的接触点发出微弱的蓝金色光芒。

"《冬眠者之书》..."阿尔文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去够古籍，"守火人...寒冰之灵..."

赛伦帮他拿过书，两人头碰头地研究起来。当阿尔文翻到某一页时，赛伦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这个符号！"他指着页脚的火焰标记，"和我母亲的火戒一模一样！"

阿尔文仔细查看："这是...双向预言？北方记载与南方传说其实是..."

窗外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两人同时抬头，阿尔文立刻熄灭壁炉火焰。在月光照耀的雪原上，一个扭曲的冰蓝色身影正缓缓移动，所经之处结出诡异的霜花图案。

"它找到我们了。"阿尔文压低声音。

赛伦握紧黑曜石匕首："你的冰火剑呢？"

阿尔文指向屋角的武器架——那把奇异的剑静静躺在那里，但冰刃部分已经融化大半，火焰也微弱得如同烛光。

"不够对付它。"阿尔文快速分析，"我们需要新策略。"

赛伦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装备："我有个疯狂的想法..."

阿尔文已经猜到了："用你的血增强剑的火焰。"

"而用你的..."赛伦做了个结冰的手势，"保护我不被自己的火焰烧死？"

阿尔文点头："理论上可行。但风险——"

"——总比坐着等死强。"赛伦已经开始在屋内翻找，"需要容器...啊哈！"他举起猎人留下的铜酒壶，"把你的冰放进来。"

阿尔文将手掌悬在壶口，释放出细密的冰晶。赛伦则割破手掌，让鲜血滴入其中。两种物质接触的瞬间，壶身剧烈震动，蓝红相间的蒸汽从壶嘴喷出。

屋外的怪物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加速冲向小屋。木质墙壁在它第一击下就出现裂缝。

"没时间了！"赛伦将混合液体倒在剑上。剑刃立刻爆发出刺目光芒，冰与火完美交融，形成一种从未有过的蓝白色火焰。

阿尔文握住剑柄，惊讶地发现这次没有任何不适："平衡的...就像..."

"我们？"赛伦咧嘴一笑，尽管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上吧，搭档。"

怪物撞开墙壁的刹那，阿尔文挥剑迎击。赛伦紧跟其后，匕首燃起与剑同源的火焰。当两种武器同时击中怪物时，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冲夜空——

冰蓝色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身体开始崩解。但这次不同，飞散的冰晶没有重组，而是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风中。

当最后一粒光点消失时，阿尔文脱力跪地。赛伦也好不到哪去，靠墙大口喘气。

"我们...成功了？"南方王子不可置信地问。

阿尔文望向怪物消失的地方，突然注意到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他踉跄着走过去，拾起一枚冰蓝色的菱形晶体——内部封存着一小簇跳动的火焰。

"不..."阿尔文的声音充满恐惧，"它没死...只是分裂了..."

赛伦凑过来看，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寒冰之灵的碎片。"阿尔文握紧晶体，感到它在掌心震动，"我父亲体内那个...只是其中一块。"

远处传来狼嚎般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

更多的猎手正在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