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大白
暴雨冲刷着一添楼的汉白玉台阶,将凝结的血渍稀释成蜿蜒的溪流。刘仁星的黑绸长袍沾满泥浆,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望着四周黑洞洞的枪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翡翠扳指上砸出细小的水花:“你们以为抓住我就完了?大日本皇军的铁骑会踏平这座城!”
张虎将枪口抵在他眉心,军帽檐上的水珠砸在对方鼻梁:“那就让他们试试,看是你们的刺刀硬,还是我们的骨头硬。”他身后,士兵们齐刷刷拉动枪栓,金属撞击声在雨幕中格外铿锵。
鸿煊拨开人群,雨水顺着额发滴进眼睛。他攥着染血的菜刀,刀刃还在往下滴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敌人的血:“为什么?我们孙家祖辈与你刘家无冤无仇!”话音未落,一旁的刘玉蝶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腕——她注意到,丈夫后颈那道二十年的烫伤,此刻正与刘仁星扭曲的表情重叠。
刘仁星突然扑向鸿煊,被士兵用枪托砸得跪倒在地。他抬头时,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雨水:“无仇?当年你祖父死守一添楼,不肯卖给我父亲!”他的声音带着病态的亢奋,“那是关中第一楼,是能换十座金山的聚宝盆!我父亲用三箱鸦片买通验尸官,把孙明远活埋在地窖......”
惊雷炸响,鸿煊感觉耳膜嗡嗡作响。记忆深处,父亲临终前的呢喃突然清晰起来,那个雨夜的咳嗽声,还有沾血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走廊里的青铜香炉。
“为了一座酒楼,你就叛国通敌?”刘玉蝶的声音穿透雨幕。她举起从刘仁星书房搜出的密电,纸页上“松本株式会社”的印章鲜红如血,“这些年,你给日本人提供战略物资,出卖城防情报,害死多少同胞!”
刘仁星却仰天大笑,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癫狂:“成王败寇!等皇军攻下西安,你们都得给我陪葬!”他突然扑向腰间的手枪,却被张虎一枪击碎手腕。骨头碎裂的脆响中,翡翠扳指滚落台阶,摔成两半。
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局长带着宪兵队冲进庭院。张虎将密电和账本郑重交给他,金属公文箱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里面有刘仁星与松本的全部交易记录,还有他卖国求荣的铁证。”局长翻开账本的手微微颤抖,烛火映得他脸色铁青:“立刻封锁全城,一个同党都不许放过!”
人群渐渐散去时,牛子同从廊柱后走出。他的绷带浸透雨水,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鸿煊......”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玉蝶,对不起陈老......”他突然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鸿煊望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想起护城河底互相打气的夜晚,想起地牢里背靠背挨打的时刻。他弯腰扶起牛子同,手掌按在对方颤抖的肩头:“当年我们说过,要一起把一添楼的招牌重新挂起来。”他的声音哽咽,“现在,还缺个掌勺的。”
三个月后,一添楼重新开张。朱红的灯笼在春风中摇晃,“关中第一楼”的金字招牌被擦得锃亮。鸿煊在后厨挥勺,牛子同熟练地雕花摆盘,蒸腾的热气中飘着熟悉的肉香。刘玉蝶穿着月白旗袍在前厅招呼客人,发间别着新换的玉簪——那是用修复一添楼的余料雕琢而成。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一日午后,天空突然被日军战机的轰鸣撕裂。鸿煊站在二楼露台,看着远处村庄升起的浓烟,耳边响起刘仁星被押走前的狞笑。刘玉蝶的手悄悄覆上他紧握栏杆的拳头,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力量。牛子同扛着刚宰杀的黄牛从后院走来,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鸿煊,我们该准备了。”
夕阳西下,一添楼的剪影渐渐融入暮色。鸿煊望着厨房忙碌的身影,想起陈老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侠士,手中的刀既能切菜,也能护苍生。”他转身走进后厨,新磨的菜刀在灶火中泛着蓝光。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守护这座城,守护万家灯火里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