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之谜
警备局的地牢深处,一盏煤油灯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光晕。鸿煊盯着手中泛黄的卷宗,羊皮纸边缘被岁月啃噬出细密的齿痕,墨迹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记载跃然纸上:"光绪三十四年冬,一添楼突发大火,孙家主厨孙明远葬身火海,其独子孙承业携妻女失踪......"
"这是当年火灾唯一留存的官方记录。"张虎的军靴碾过地上的碎石,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刺耳,"但我在西安府的故纸堆里,找到了这份。"他掏出另一卷残破的账本,边角还带着焦痕,"孙明远每月都会向官府报备食材用量,唯独出事前三个月,记录全部消失。"
鸿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突然回到儿时。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呢喃:"一添楼...火...不是意外..."此刻,账本上"刘德昌"三个字刺入眼帘——那是刘仁星父亲的名字,旁边用朱砂批注着"查无实据"。
"刘德昌用三箱鸦片买通了验尸官。"张虎的烟斗在墙上敲出闷响,烟灰簌簌落在卷宗上,"孙明远不是被烧死的,是被人灌了哑药,活埋在后厨的地窖里。"他的目光扫过鸿煊骤然苍白的脸,"这些年,我看着刘仁星和日本人勾结,终于明白,有些债,该讨了。"
与此同时,一添楼的水晶吊灯将刘仁星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满墙的军事地图上。他扯断领带,金丝眼镜滑落在波斯地毯上:"张虎这个老匹夫!"拳头重重砸在檀木桌,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飞溅,在"子午谷"三个字上晕染开,宛如一滩鲜血。
电话那头,松本的笑声带着电流杂音:"刘桑不必惊慌。"听筒里传来军刀出鞘的铮鸣,"皇军第三特别行动队今晚抵达,不过..."他故意停顿,"新一批钨矿石的运输路线,需要刘桑亲自安排。"
刘仁星捏碎了手中的翡翠扳指,绿色碎屑扎进掌心:"松本君放心,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窗外,探照灯的光束划破夜空,将他的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诡异面具。
警备局的天井里,牛子同蜷缩在廊下,任凭秋雨浇透衣衫。三天前刘玉蝶看他的眼神,比地牢的铁链更让他窒息。她抱着鸿煊受伤的手臂转身时,发间茉莉香混着血腥味,彻底碾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年轻人,躲雨吗?"沙哑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拄着枣木拐杖的老乞丐不知何时出现,补丁摞补丁的蓑衣滴落着水珠,"我看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啊。"
牛子同想笑,却咳出带血的痰:"老人家,我早就该死了。"他盯着积水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发现乞丐手中的竹杖刻着和陈老相似的刀纹——那是关中刀客特有的暗记。
深夜,牛子同翻墙潜入一添楼。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摸黑来到刘仁星的书房,保险柜的密码正是刘玉蝶的生辰。当密电码本摊开在眼前时,他的手剧烈颤抖:"太原军火库坐标...潼关布防图..."
"牛兄弟,好久不见。"冰凉的枪管抵住他的后颈。李副官的刀疤在月光下狰狞可怖,"刘老板说,背叛的狗,要亲眼看着自己的爪子被剁掉。"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暗处涌出的黑衣人举起了寒光闪闪的砍刀。
此刻的警备局,刘玉蝶正在为鸿煊换药。当她看到丈夫后背新添的旧伤——那是二十年前大火留下的烫伤时,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从未打开过的画卷。泛黄的画轴在记忆中展开,画中抱着孩子的妇人,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窗外的雷声炸响,照亮她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而张虎站在走廊尽头,望着手中半张婴儿襁褓,上面绣着的"刘"字,与刘玉蝶发间的玉簪纹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