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陷阱重重
终南山的寒风裹挟着细雪,在洞口盘旋呼啸,将摇曳的篝火压得忽明忽暗。鸿煊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木,火星迸溅在牛子同紧绷的脸上,映得他眼底的阴影愈发深沉。自从前日归来,牛子同就变得沉默寡言,时常盯着某处发呆,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什么。
"子同,你的手又在抖。"鸿煊递过温热的陶碗,里面是刘玉蝶熬的草药汤,"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牛子同猛地一颤,险些打翻碗盏。他慌忙稳住碗,避开鸿煊关切的目光:"没事,可能是夜里着凉了。"说话间,他的余光瞥见刘玉蝶正在整理绷带,烛光将她的侧影投在斑驳的洞壁上,美得让人心悸。他想起李副官的威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刘玉蝶放下手中的绷带,眼神坚定:"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城西破庙传来消息,有抗日义士要在那里集会,商议截击日军物资的计划。"她看向鸿煊,"或许我们能找到愿意公开刘仁星罪证的人。"
鸿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叩打着膝盖。这些天,他在山中发现了不少可疑痕迹:新鲜的马蹄印、被割断的藤蔓、还有几处明显有人埋伏过的迹象。但看着刘玉蝶眼中的期待,他还是点了点头:"子时出发,避开官道,走后山小径。"
牛子同的心跳陡然加快,袖中的信号弹筒硌得肋骨生疼。他想起李副官那张阴鸷的脸,还有他说的话:"只要引他们去破庙,刘玉蝶就能平安无事。否则......"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暗暗祈祷,事情能像计划的那样顺利。
夜深了,月光如霜,洒在蜿蜒的山路上。三人借着月光前行,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寒风掠过松林的沙沙声。刘玉蝶走在中间,不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鸿煊手持短刀,走在最前方开路;牛子同则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每走几步就回头张望。
终于,破庙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这座曾经香火旺盛的庙宇,如今只剩断壁残垣,飞檐在夜色中如巨兽的獠牙,透着阴森的气息。鸿煊突然抬手示意停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不对劲,太安静了。"他蹲下身,手指抚过地上凌乱的脚印——这些脚印杂乱无章,有的还带着深深的拖拽痕迹,显然不是匆忙集会留下的。
"可能是义士们已经离开了?"刘玉蝶猜测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牛子同的喉咙发紧,手心全是冷汗。他悄悄摸向腰间藏着的信号弹,只要轻轻一按......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传来。鸿煊瞳孔骤缩,大喊一声:"趴下!"
子弹擦着刘玉蝶的耳畔飞过,削断了她一缕青丝。鸿煊揽住她的腰,就地翻滚,躲进残破的照壁后。火药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枪声。牛子同站在空地中央,看着鸿煊护着刘玉蝶的身影,心如刀绞。
"子同,快跑!"刘玉蝶的尖叫被密集的枪声淹没。牛子同望着她染血的裙摆,想起地牢里她用身体护住自己的模样,泪水模糊了视线。李副官带着一群黑衣人从断墙后涌出,刺刀在月光下连成银亮的网。他的皮靴碾碎地上的碎石,枪口抵住牛子同的后背:"动手。"
鸿煊终于看清牛子同藏在袖中的信号弹发射器,铁锈色的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记忆如潮水涌来——昨夜山洞外消失的硫磺味,今早竹篓里多出来的陌生火折,还有此刻牛子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为什么?"鸿煊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短刀在掌心握出冷汗,"我们在护城河底发过誓,要同生共死,要一起夺回一添楼,揭露刘仁星的罪行!"
"对不起......"牛子同的声音被爆炸声吞没。他看着李副官举起手枪,对准鸿煊和刘玉蝶藏身的方向,心中一阵剧痛。就在这时,刘玉蝶突然冲出掩体,素白的旗袍在枪林弹雨中翻飞如蝶:"要杀就杀我!放了鸿煊!"
千钧一发之际,西南角传来轰鸣的引擎声。探照灯刺破夜幕,张虎的军车碾过满地弹壳,车顶的重机枪还在冒着青烟。李副官的脸色瞬间煞白,咒骂一声,带着手下钻进树林。张虎跳下车,军靴碾碎牛子同掉落的信号弹发射器,目光如炬:"跟我回警备局。刘仁星那些见不得人的账本,也该晒晒太阳了。"
回程的卡车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刘玉蝶为鸿煊包扎手臂的伤口,动作轻柔却带着微微的颤抖。牛子同蜷缩在角落,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想起小时候,三人在田间奔跑的快乐时光;想起在一添楼后厨,共同钻研厨艺的温馨场景;想起地牢里,彼此依靠、相互鼓励的坚定。而如今,一切都被他亲手毁了。
车窗外,西安城的灯火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像极了破庙里摇晃的鬼火。而此刻的一添楼,刘仁星将翡翠扳指捏得粉碎,听着电话里李副官气急败坏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没关系,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他望向墙上的地图,目光落在子午谷的位置,那里,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