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升级

西安城的深秋裹着黄沙，将暮色染成诡异的土黄色。刘仁星书房的檀木案几上，宋代官窑花瓶轰然炸裂，青瓷碎片如冰棱般扎进波斯地毯。他扯松缀着珍珠的领带，喉结在青筋暴起的脖颈间剧烈滚动，抓起雕花电话机的听筒时，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

"松本君！"听筒几乎要被捏碎，电流声里混着粗重的喘息，"那三个孽种坏了我的联姻大计，还劫走了小女！"

电流杂音中传来松本阴冷的笑声："刘桑不必动怒。皇军恰好有一批战略物资，明日将从潼关经子午谷运往太原......"话音未落，刘仁星已领会其中深意，嘴角勾起毒蛇吐信般的弧度。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刮得簌簌作响，几片枯叶扑在窗棂上，宛如垂死之人的手。

三日后清晨，满城槐树都挂满了油印通缉令。孙鸿煊手持长剑的画像旁，朱笔写着"通敌叛国"四个大字，右下角警备局的朱砂印还带着潮湿的墨痕。牛子同撕下半张告示，碎纸被风卷上半空："放屁！分明是贼喊捉贼！"

鸿煊的指尖抚过告示边缘，指甲深深掐进纸里。阳光穿过他指缝，在"通敌"二字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张城这招够狠。警备局盖章，等于坐实了官方定罪。"他忽然想起昨夜山洞外的异动——那些被踩断的野菊，还有消失的半块火石。

此刻的一添楼地下室，鎏金铜灯将密室照得恍如血池。刘仁星转动暗格里的机关，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藏在墙后的军事地图。张城的马鞭点在子午谷位置，皮革摩擦声令人牙酸："车队途经时，只要让那三个通缉犯出现在附近......"

"顺带解决张虎。"刘仁星往雪茄上浇了滴龙涎香，火苗骤然窜起，映亮他镜片后的阴鸷眼神，"他最近总在查商会账目，怕是嗅到了什么。"烟雾缭绕中，墙上悬挂的先祖画像似乎也在冷笑。

终南山深处的山洞里，刘玉蝶用兽皮裹紧鸿煊发凉的脚。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在他新换的绷带，那是前日突围时被流弹擦伤的。"要不是为了救我......"她的声音被山风撕碎。

鸿煊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掌心，虎口处的老茧蹭过她的手背："别再说傻话。"他忽然注意到洞口方向——牛子同的身影正逐渐缩小，背着竹篓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山风卷走。

暮色漫过山脊时，牛子同的草鞋陷进腐叶堆。他弯腰拔鞋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刺痛。意识消散前，他看到李副官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像条吐信的毒蛇。

废弃农舍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牛子同被铁链吊在房梁上。李副官晃着金条在他眼前，金属撞击声格外刺耳："牛兄弟，把人交出来，这就是你的。"他抬手抹去牛子同嘴角的血渍，"或者，看着刘玉蝶被送进军营......"

这句话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剜进牛子同的心脏。他想起昨夜山洞里，刘玉蝶为鸿煊包扎伤口时温柔的眼神；想起她在警备局地牢里，即使遍体鳞伤仍护着他们的倔强。铁链哗啦作响，他猛地撞向李副官，却被对方用枪托砸得眼前发黑。

"好好想想吧。"李副官将金条塞进他嘴里，金属的腥甜混着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明日午时，子午谷西侧断崖。"临走前，他故意将沾着刘玉蝶发丝的手帕丢在地上，丝绸在尘土中显得格外刺眼。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山顶时，牛子同蜷缩在草堆里。他数着石壁上的裂缝，每一道都像极了刘玉蝶的眉。远处传来山鹰的嘶鸣，惊起一片落叶。他慢慢攥紧那根刻着"同"字的木梳——那是刘玉蝶落在他竹篓里的。

而此刻的西安城，张城正在检查新到的日式手雷。铁灰色的弹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用刺刀挑起通缉令，看着鸿煊的画像被割成碎片："这次，看你们往哪逃。"窗外，一队日军卡车轰鸣着驶过，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半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