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情海波澜

终南山的晨雾还未散尽，破庙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声响。鸿煊蹲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用竹筒轻轻拨动炭火，陶罐里的鸡汤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党参和黄芪的药香混着山风飘进禅房。刘玉蝶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忽然想起地牢里那束刺破黑暗的目光。

"醒了？"鸿煊转身时带起一阵药香，青瓷碗里的鸡汤还浮着油花，"陈老留下的野山参，补元气最好。"他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

门外传来脚步声，牛子同背着竹篓站在门槛处，篓里的野果还沾着露水。看到这一幕，他的喉结动了动，将竹篓重重搁在石桌上："我去采药。"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药罐，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成河。

鸿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这些日子，牛子同总是独来独往，教他新学的刀法也心不在焉。昨夜巡夜时，鸿煊分明看见他对着月亮发呆，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折断的剑。

黄昏时分，夕阳给寺庙的飞檐镀上金边。刘玉蝶倚着残破的雕花窗棂，看着漫山红叶如火烧云般蔓延。牛子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束野菊花，花瓣被捏得发皱。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惊飞了梁上的燕子。

刘玉蝶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在想陈老...要是他还在就好了。"她的目光落在牛子同缠着绷带的手腕上——那是救她时被家丁划伤的。

牛子同突然单膝跪地，粗糙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枚用草茎编的戒指："玉蝶，我知道我比不上鸿煊，可这些日子..."他的声音发颤，"每次看到他照顾你，我这心里就像被野猫抓。"

刘玉蝶后退半步，裙摆扫过冰凉的石凳："子同，你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牛子同猛地站起，野菊花散落在地，"就因为他先遇见你？就因为他会雕花做菜？"他抓起腰间短刀，在石桌上刻下三道深痕，"我可以学！我甚至可以..."

"够了！"鸿煊的声音从回廊传来。他手中提着刚打来的山鸡，刀刃还滴着血，"我们是过命的兄弟，为了儿女情长像什么话？"

牛子同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兄弟？好个兄弟！"他挥刀斩断石桌一角，碎石飞溅，"每次危险都是我挡在前面，地牢里替你挨烙铁，翻墙时被箭射中..."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可在她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多余的人！"

刘玉蝶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牛子同背着昏迷的鸿煊在雨里狂奔的背影，想起他在警备局为了保护自己与张城的手下拼命。她颤抖着伸出手："子同，我从没这么想过..."

"别碰我！"牛子同粗暴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冲进暮色。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与满山红叶融为一体。鸿煊想要追，却被刘玉蝶拦住："让他静静吧。"

深夜，寺庙的油灯次第熄灭。鸿煊躺在禅房角落，听着远处传来的狼嚎。月光透过破窗洒在地上，照见牛子同空荡荡的草铺。突然，他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的响动，翻身看见刘玉蝶披着单薄的外衣，手里拿着件缝补好的夹袄。

"我去看看他。"她轻声说。

鸿煊攥紧了草席。山风卷着枯叶拍打着窗棂，他想起小时候和牛子同偷瓜被追，那个总把最甜的瓜塞给他的少年；想起一起在后厨偷学雕花，牛子同笨手笨脚却笑得灿烂的模样。如今，却因为一个女子，兄弟间生出了无法弥合的裂痕。

刘玉蝶在半山腰找到了牛子同。他坐在悬崖边，面前摆着喝空的酒葫芦，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你来看笑话？"

"我给你送衣服。"刘玉蝶在他身边坐下，将夹袄轻轻披在他肩上，"你总说自己比不上鸿煊，可在我心里，你是最勇敢的人。"

牛子同的肩膀微微颤抖："那又怎样？勇敢能换来你的喜欢吗？"

"子同，有些感情就像山里的野茶。"刘玉蝶捡起块石头，扔进山谷，回声久久不绝，"初见时苦涩，可越品越有回甘。"她转头看向他通红的眼眶，"给我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好吗？"

牛子同突然抱住她，滚烫的泪水浸透她的衣襟。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惊起一群夜枭。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鸿煊在山脚下发现了蜷缩着熟睡的两人，刘玉蝶的发间还别着牛子同送的野菊花。

而此时的西安城，刘仁星的书房彻夜亮着灯。他将新到的密电揉成一团，扔进火盆。跳跃的火苗中，"松本株式会社急需军火"的字迹渐渐蜷曲成灰。窗外的秋风卷起落叶，沙沙声中，新一轮的阴谋正在黑暗中悄然成型。这场因爱而生的波澜，终将在乱世的惊涛骇浪中，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