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援手

暮色如墨浸染终南山，荒草没过膝盖，在秋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孙鸿煊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牛子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布满碎石的山路上。身后传来零星的犬吠，惊得两人脊背发凉——追兵仍在附近徘徊。转过一道山坳，一座破败的寺庙赫然出现在眼前，朱漆斑驳的匾额上，"慈恩寺"三个大字只剩半边。

"就这儿了。"鸿煊推开吱呀作响的山门，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从坍塌的藻井漏下，照亮满地的断砖残瓦，佛像的莲花座上结满蛛网，佛面蒙尘，却依旧垂目悲悯。牛子同跌坐在墙角，扯下浸透血渍的绷带，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溃烂。

深夜，鸿煊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牛子同蜷缩在草堆里，额头滚烫如炭。"得找草药..."鸿煊摸黑起身，却在门槛处撞翻了一个陶罐。清脆的碎裂声划破寂静，紧接着，庙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他抄起半截木棍，牛子同也强撑着握紧匕首。两人背靠背贴紧斑驳的墙壁，看着月光下逐渐清晰的身影——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枣木拐杖，竹篓里的药草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后生仔，这庙荒废十年了。"老者的声音像山涧的老泉，浑浊却沉稳，"倒是你们，身上的血腥味能招来十里外的野狼。"他举起火把，照亮鸿煊腰间的匕首和牛子同腿上的伤口。

鸿煊瞳孔微缩："老人家，我们..."

"不必瞒我。"老者掀开衣角，露出腰间半旧的牛皮刀鞘，"二十年前，我也是在这庙里养好了刀伤。"火光跃动间，他脸上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沟壑，"我姓陈，这方圆百里的草药，比自家抽屉还熟。"

就这样，鸿煊和牛子同留了下来。清晨的薄雾中，陈老带着他们辨认崖壁上的三七，教他们用曼陀罗叶镇痛；暮色降临时，又在破庙里铺沙画阵，传授八段锦的桩功。牛子同的伤口在草药敷治下渐渐愈合，鸿煊挥舞菜刀的虎虎生风，竟也有了几分章法。

半月后的雨夜，陈老突然在佛前燃起三炷香。青烟袅袅中，他从佛龛夹层取出一柄精钢短刀："我年轻时，也是关中刀客。"刀身出鞘，寒光映亮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那年为护粮队，断了两根肋骨，从此隐姓埋名。"

鸿煊和牛子同扑通跪地。牛子同声音哽咽："陈老，我们被奸人陷害，还连累了..."

"我知道。"陈老望向雨幕，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晃，"这几日，我让山下的猎户打听了。"他从怀中掏出半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用朱砂标着刘府的布局图，"那姑娘被关在水牢，三日后便要..."

信纸在鸿煊手中攥得发皱。牛子同猛地起身，却因动作太急扯到伤口："现在就去！"

"莽撞！"陈老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刘府有暗哨十二处，李副官的柳叶刀更是快如闪电。"他展开一幅手绘地图，指尖划过护城河的标记，"你们先练七日游龙刀法，我再联络旧部，里应外合。"

接下来的七天，破庙里刀光霍霍。陈老用竹枝作刀，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鸿煊悟性极高，很快领会了"刀走偏锋，出其不意"的要诀；牛子同则凭借一股狠劲，将连环三刀练得虎虎生风。深夜，他们常在佛前对坐，听陈老讲述江湖上的奇闻轶事，也说起当年与日寇周旋的惊险经历。

第八日破晓，陈老带来一个布包。里面除了两套夜行衣，还有三把淬毒的飞刀："这是我最后的杀招。"他望向云雾缭绕的山下，"今夜子时，城门换岗，正是时机。但此去九死一生..."

"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鸿煊将飞刀别在腰间，牛子同握紧手中的短刀。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三人坚毅的面庞上，破败的寺庙仿佛也在这一刻焕发了生机。

而此时的刘府地牢，刘玉蝶正蜷缩在冰冷的石板上。李副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手中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刘小姐，明日可就是大喜日子了。"他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谄媚，"张局长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

刘玉蝶猛地抓起墙角的碎瓷片，抵在咽喉："你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死在这儿！"她的眼神中透着决绝，却在想起鸿煊和牛子同时，闪过一丝温柔。她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救她，正如她从未放弃过希望。

山风掠过破庙的飞檐，惊起一群寒鸦。鸿煊、牛子同和陈老站在山巅，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西安城。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