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令人作呕。

萧云容猛地睁开眼睛，惨白的天花板，滴答作响的仪器，还有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光滑完整，没有那道致命的勒痕。

"患者醒了！快去叫医生！"

耳边传来护士惊喜的呼喊，萧云容茫然四顾。这是哪里？她不是已经...自尽在东宫了吗？长孙曜悲痛欲绝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心脏顿时绞痛起来。

"萧小姐，您昏迷了三天。"医生拿着病历本走过来，"幸好那场车祸没有造成严重伤害。"

车祸？萧云容这才想起，她原本是21世纪的历史系研究生，因为研究唐代太子妃萧氏的离奇死亡而痴迷，某天在博物馆参观时被一辆失控的汽车撞上...

"我...我穿越了？"她喃喃自语，引来医生困惑的目光。

出院后，萧云容整日泡在图书馆，翻阅所有关于唐代的史料。然而令她震惊的是，正史中根本没有记载太子长孙曜有过一位叫萧云容的妃子。她翻阅野史笔记，终于在一本《开元遗事》的残卷中找到短短一行字："太子曜有宠姬萧氏，贞观二十三年暴卒，曜恸甚，私谥'云容'。"

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她真的存在过，只是被历史刻意抹去了痕迹。那长孙曜后来如何了？史书只冷冰冰地记载："贞观二十四年，太子曜谋反，事败被诛。"

"不...不会的..."萧云容浑身发抖，一定是皇帝逼反了他。那个承诺要血洗太极殿的男人，终究为她走上了不归路。

夜幕降临，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脑海中全是长孙曜最后抱着她尸身的样子。红灯亮起，她却浑然不觉地迈步走向马路中央。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夜空。

"找死啊！"司机探出头怒骂。

萧云容恍惚抬头，刺目的车灯中，她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玄色战袍，金冠束发，正向她伸出手...

"曜郎..."她向前一步，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牡丹姑娘！您可算醒了！今晚张老板包了全场，点名要听您的《贵妃醉酒》呢！"

浓重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萧云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面镶金边的梳妆镜前，镜中女子柳叶弯眉，樱桃小口，额间还贴着精致的花钿。她身上穿着绣满牡丹的缎面旗袍，开衩处露出白皙的大腿。

"我这是..."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可别又说头疼。"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拿着粉扑凑过来，"自从上个月您从台上摔下来，这记性就时好时坏的。我是红姐，百乐门的经理，您可是我们这的头牌'白牡丹'，上海滩谁不知道您的大名？"

萧云容低头看着自己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大脑一片空白。她又穿越了？这次是...民国？

"今天是...哪一年？"

"1935年啊！"红姐一脸担忧，"要不今晚别唱了？"

"不，我唱。"萧云容深吸一口气。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或许就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只是不知这一世，还能否遇见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华灯初上，百乐门歌舞厅内觥筹交错。萧云容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水袖轻扬，朱唇微启：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歌声婉转，如泣如诉。台下掌声雷动，她却视若无睹，目光扫过每一张陌生的面孔，寻找着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好！白牡丹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上台，将一叠钞票塞进她领口，"今晚陪张爷我喝两杯？"

萧云容强忍厌恶，正要婉拒，突然大厅入口处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分开，几个军装笔挺的男人大步走来。

"是警备司令部的人！"有人低声惊呼。

为首的男人身着深蓝色呢子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摘下军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薄唇紧抿，右眉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萧云容手中的扇子"啪"地落地，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长孙曜！

那张脸，那道疤，甚至连站姿都与记忆中的太子分毫不差。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抬眸望来，四目相对的刹那，萧云容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白牡丹小姐？"男人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冷峻，"在下长孙明昭，上海警备司令部参谋长。久闻芳名，今日特来拜访。"

长孙...他姓长孙？萧云容死死攥住衣袖才没让自己失态。是巧合吗？还是...

"长孙...参谋长。"她声音颤抖，"不知有何指教？"

长孙明昭目光深邃，似要看穿她的灵魂："听闻白牡丹一曲《长生殿》唱尽人间悲欢，明昭不才，想请小姐明日到寒舍一叙，单独唱与我听。"

周围一片哗然。谁不知道长孙明昭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多少名媛闺秀投怀送抱都被冷面拒绝，今日竟主动邀约一个戏子？

萧云容心跳如鼓。这绝不是巧合。她微微福身，用前世东宫的礼仪回道："蒙参谋长厚爱，云...牡丹明日必当登门拜访。"

长孙明昭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伸手虚扶了一下她的肘部——正是当年长孙曜最常做的动作。

"明日午后三时，我派车来接小姐。"说完，他转身离去，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与记忆中太子战靴叩击东宫地砖的声音奇妙地重合。

萧云容呆立原地，直到红姐兴奋地摇晃她的肩膀："牡丹！你走大运了！攀上长孙家，以后在上海滩横着走都没人敢吱声！"

"长孙家...很厉害吗？"

"你傻啦？"红姐压低声音，"长孙家祖上是前清贵族，现在掌控着半个江南的军火生意。长孙明昭虽然年轻，却是委员长眼前的红人，连杜月笙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萧云容回到化妆间，双手仍止不住地发抖。她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这张陌生的脸——柳叶眉，丹凤眼，与前世温婉大气的太子妃容貌截然不同。长孙明昭为何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兴趣？

除非...他也记得什么。

魂回1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