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那份她熟悉的、因无法“沟通”而产生的无奈,如今却成了抱怨她不听话的佐证。
宋引商缓缓锁上屏幕,将手机放回口袋。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母亲依旧带着些许抱怨神色的脸,掠过父亲试图调和气氛的笑脸,掠过弟弟懵懂无知的眼神,最后落在奶奶喜悦又略带茫然的脸上。
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反驳,没有质问,没有拿出那些尘封的信件当众宣读。
她只是听着,像过去很多年一样,沉默地听着。
内心的海啸无声无息,只有她自己能听见那毁灭一切的轰鸣。她甚至微微弯起嘴角,配合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默认了母亲那句“说什么都不听”。
但这沉默,比任何激烈的辩驳都更沉重。
她知道了。他们永远听不懂。
而她,也早已不再期待他们能听见了。
寿宴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微妙的气氛中继续。宋引商安静地吃着菜,偶尔应答一两个问题,礼貌而疏离。
直到宴席接近尾声,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奶奶,祝您生日快乐,福寿安康。”她转向主位上的老人,语气温和得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没有再看父母一眼,拿起手包,转身走向包厢门口。
身后的热闹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她握住冰凉的门把手,轻轻一拧。
门开了,外面是灯火通明的酒店走廊,空气流通,带着酒店特有的香氛气味。
她一步迈了出去,没有回头。那场只有她自己经历的、惊心动魄的内心风暴,被彻底关在了门后,无声无息。
饭店厚重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将包厢里那片虚假的暖热与喧闹彻底隔绝。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萦绕在鼻尖的饭菜油腥气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闷。宋引商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却依然觉得心口那块棉花没有完全散去,只是从滚烫变得冰凉。
她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孤单。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靳昀修”的名字。指尖迟疑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不知何时,她和靳昀修的联系就多了起来,并不像一般雇主和服务者的关系。她总觉得,他不是把她当小姐,而是一个需要认真关心的女性朋友。
“寿宴结束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澈温和,像此刻拂过耳畔的风。
“嗯。”她应了一声,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
但仅仅就是这一个音节,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问:“怎么了?不高兴?”
他总是这样敏感,能精准地捕捉到她情绪里最细微的偏差。宋引商喉咙哽了一下,那些在餐桌上被强行压下去的委屈和冰凉,因他这一句温和的询问而有了翻涌的趋势,哪怕,他们之间本应没有任何感情。她没立刻回答,只是又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
“在哪儿?发个定位给我。”靳昀修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语气却笃定而不容拒绝,“站着别动,等我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