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他的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的临时停靠点。副驾的车窗降下,露出他清隽的侧脸。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倾身过来帮她打开车门。
车内放着极轻的纯音乐,似有若无,不会打扰人思考。暖气开得恰到好处,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吃过东西了吗?”他一边平稳地汇入车流,一边问。
“吃了几口,不太饿。”她看着窗外流泻的霓虹。
“嗯。”他点点头,“那先随便转转?”
她没有目的地,他便也不设定导航,只是沿着城市灯火璀璨的街道慢慢开着。车厢里很安静,他没有试图用喋喋不休的安慰或者刨根问底来填补这片沉默,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问:“想喝点热的吗?前面有家糖水铺,杏仁茶或者芝麻糊,都很清淡。”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不想拂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
糖水铺很小,只有两三张桌子。他要了一碗温热的杏仁茶给她,自己要了一碗绿豆沙。杏仁茶口感细腻微甜,暖意从喉咙滑下去,确实舒服了一点。她小口小口地喝着,他就在对面安静地陪着,偶尔说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关于这家店的年份,或者窗外路过的一只胖猫。
吃完出来,夜风更凉了些。他看她下意识拢了拢外套,便说:“附近有个小公园,这个点没什么人,要不要去走走?不想走的话,我们就上车回家。”
“走走吧。”她说。她需要一点流动的空气。
公园果然很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和婆娑的树影。他们并肩沿着蜿蜒的小径慢慢走着,依旧没什么话。走了大概半圈,在一处能看到一小片湖面的长椅旁,他停了下来。
“累了吗?坐一会儿?”
她坐下,他坐在她旁边,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不会让她感到压迫也不会觉得疏远的距离。
晚风吹过湖面,带来湿润的水汽和草木的清香。
直到这时,靳昀修才微微侧过身,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要是想说点什么,我在这儿听着。要是不想,我们就再坐一会儿,或者去江边吹吹风,都可以。”
他的体贴像一张柔软而坚韧的网,轻轻托住了她那颗不断下坠的心。她没有立刻倾诉餐桌上的难堪和那些尘封的信件,那些东西太沉重,也太复杂,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是慢慢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像一个终于找到支撑点的疲惫旅人。
他的身体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没有伸手拥抱她,也没有追问,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的外套面料柔软,带着干净的皂角清香和他身上独有的温暖体温。
她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透过衣料传来,一声声,稳定而有力。
就这样安静地靠了很久,久到远处城市的喧嚣都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胸腔里那团冰凉的、梗着的棉花,似乎终于被这无声的陪伴和温暖一点点融化开来,虽然依旧酸涩,但至少不再那么窒息。
“靳昀修。”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哑。
“嗯?”他立刻回应,声音低沉而温柔。
“没什么,”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些纷乱的心事,只是更深的靠向他,“就是……谢谢你来找我。”
他似乎笑了笑,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
“嗯,”他应道,语气理所当然,“下次也一样,随时。”
晚风依旧,水波轻荡。他没有追问她为何沉默,也没有急于用苍白的语言安慰。他只是在那里,安静地、稳定地,提供着一方可以暂时停靠、无需言语的港湾。这份懂得分寸的温和,恰恰是她此刻最需要,也最治愈的良药。尽管她不知道他这么对自己请的一个小姐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