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漏声，殿中弥漫着血锈味。沈倾容攥着发烫的怀表蜷在拔步床角落，太医的银针在青砖地上投下蛛网似的影。萧明翊被众人簇拥着抬上软榻，金丝蟒纹喜服下渗出点点金红，像极了她在现代修复的宋代曜变天目盏。
"太子妃娘娘，请褪下外裳。"
医女的手沾着刺鼻药油探来，沈倾容反手扣住对方腕脉。三阴交穴跳得急促，是长期接触水银的症状。她突然掀开床幔，鎏金烛台上积着层灰白粉末——这是昨夜合卺酒蒸腾后残留的硫化砷结晶。
"这病症..."院判的银剪悬在太子心口，迟迟不敢剪开浸血的里衣，"与先帝当年..."
惊雷劈开云层时，沈倾容看见了萧明翊脖颈蔓延的咒印。暗红纹路像活物般在苍白的皮肤下游走，途经处浮现金色鳞片，与青铜匣螭龙的纹样严丝合缝。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裂痕处渗出的血珠在榻沿凝成个"弑"字。
"让开。"
玄铁战靴踏碎满地琉璃渣，沈倾容嗅到了硝石混着雪松的气息。摄政王蟒袍下摆扫过她手背时，怀表链子突然绞紧腕骨——萧景珩腰间螭龙佩正与她枕下的青铜钥匙共鸣，震得床柱上荧光刻痕簌簌落灰。
"王叔..."萧明翊忽然睁眼，瞳孔泛着琥珀色，"你终于...咳咳..."他咳出的血珠溅在萧景珩面具上，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此时沈倾容的紫外线手电筒从袖中滑落。当青光扫过萧景珩侧脸时，她看见面具下的皮肤正浮现与太子相同的咒印。铜兽香炉突然炸开，迸溅的火星点燃垂地帐幔，混乱中有人撞翻了药柜。
"小心！"
萧景珩的皮革手套攥住她后颈时，沈倾容似乎听见了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这声音不在耳畔，而在两人相触的肌肤之下。怀表盖子弹开的刹那，二十八星宿盘突然逆向飞旋，将满室狼藉定格在幽蓝的冷光里。
三息。
沈倾容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火星，终于看清萧明翊心口处的咒印全貌——那不是什么古老图腾，而是精密如电路板的金色纹路，中央嵌着粒芝麻大的青铜残片，与她修复螭龙匣时丢失的部件完全一致。
血珠从她虎口新生的螭龙纹渗出，坠在静止的火焰上。被冻结的时间长河里，唯有两处鲜活在流动：萧景珩面具下逐渐碎裂的伤疤，以及她自己锁骨处游动的暗纹。
第二息，她伸手探向萧景珩的面具。
玄铁表面残留着太子毒血的温度，裂缝中渗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某种银灰色流体。当面具彻底剥离时，沈倾容的呼吸凝在喉间——火光映出的那张脸，与榻上昏迷的太子如同镜中倒影，只是右眼下方多了一道贯穿的陈旧灼痕。
怀表突然发出尖啸。第三息结束时，停滞的火星轰然爆燃。沈倾容被气浪掀翻在窗边，掌心紧攥着从萧景珩面具裂缝中抠出的青铜碎屑，边缘残留的环氧树脂胶正被时空之力灼烧出青烟。
"妖女！定是你用巫蛊之术！"
院判的银剪直指她眉心，沈倾容却盯着萧景珩血流如注的右手。缺失的小指断面处，暗金丝线正在皮下蠕动，像极了现代实验室里的纳米机器人。当血珠滴落在地砖缝隙时，那些沉积三百年的朱砂突然开始游走，拼凑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子时的梆子声裹着暴雨砸向殿宇。萧景珩忽然掐住她脖颈，力度克制得恰到临界点："说，谁派你来的？"
沈倾容屈膝顶向他腰侧螭龙佩，在对方闪避时摸到了他后颈的凸起——那是与青铜匣底部相同的机括按钮。当她的指甲嵌入缝隙时，萧明翊突然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
满室烛火应声炸裂。在最后熄灭的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了可怖的一幕：两位皇子的咒印如活蛇般从皮肤剥离，在空中交织成双螭夺珠的图腾，而那血珠中央包裹的，正是沈倾容从现代带来的青铜钥匙。
"荧惑守心，双生殁——"
司天监的唱告声穿透雨幕。沈倾容趁乱将钥匙捅进萧景珩后颈机括，在齿轮转动的嗡鸣声中，她听见了三百年前的春雷在耳畔炸响。铜镜中映出三人重叠的身影，嫁衣上的百子图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
当侍卫破门而入时，沈倾容正握着半块面具残片。掌心被灼伤的痕迹与萧景珩的断指伤口完美契合，渗出的血珠在青砖上蜿蜒，绘出她曾在故宫地库见过的星图——那是用甲骨文标注的基因序列图。
五更天，沈倾容被关押囚进暗室。当她在霉味中摸到墙上的刻痕时，怀表幽光照出了永和七年的字迹。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突然开始渗血，在她眼前重演着惊悚的画面：不同装束的"自己"被铁链锁在此处，而墙角的骸骨腕间，都系着同样的银链怀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