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在深夜发出细微的嗡鸣，宋逸辰将示波器的增益旋钮逆时针旋了半圈，荧光屏上的正弦波立刻收敛成更平滑的曲线。苏雨桐趴在实验台边整理数据，草稿纸上的公式阵列间忽然冒出片未完成的银杏叶轮廓，笔尖顿在主脉第七道分叉处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文件袋被打开的轻响。

“省物理竞赛的历年真题。”宋逸辰把一叠打印纸推到她面前，纸页边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了重点题型，“第三类振动问题的辅助线画法，我用银杏叶脉络做了标注。”他的指尖划过某道压轴题的配图，在标准答案旁添了行小字：“当主脉与X轴夹角为θ时，叶片转动惯量可简化为……”

苏雨桐盯着那行公式忽然笑出声——上周模考她在受力分析图里偷画的银杏叶被他改造成了辅助线，此刻试卷正夹在宋逸辰的错题本里，错题旁用铅笔描着极小的齿轮纹路，齿牙数量刚好是她这次物理的得分。窗外的银杏树枝在夜风里轻颤，她想起下午公布的年级排名，自己的名字从二十三名跃至第七，而宋逸辰的理综卷又一次成了年级传阅的标准答案范本。

“你的数学选择压轴题思路很巧。”宋逸辰忽然开口，视线仍停留在示波器上，“用参数方程转化几何模型的方法，和调试机器人关节时的逆运动学算法很像。”他推过自己的数学草稿本，最后一页画着复杂的坐标系，七条辅助线构成的网格里，每个交点都标着银杏叶的生长角度，“尝试把叶脉分布转化成空间向量后，发现和你解那道椭圆题的辅助线完全重合。”

凌晨三点的走廊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苏雨桐抱着真题集跟在宋逸辰身后，看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信纸——是江淮南新寄来的机械臂设计图，边角用红笔圈着：“齿轮啮合间隙要考虑温度系数，就像桐桐算热力学题时总忘记的环境变量。”宋逸辰上周在物理竞赛省队选拔中交出的论文，摘要页用银杏叶拓印做了底纹，评审教授特意在批注里写：“模型构建充满自然意象的数学美感。”

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的物理考场，苏雨桐在计算题最后一问画出坐标系时，习惯性想找银杏叶贴纸当参照，却摸到笔袋里宋逸辰新放的仿生学量角器——透明主脉对应的角度刚好是67.38°，和她上次解对的天体物理题里的轨道倾角分毫不差。交卷时她瞥见宋逸辰的草稿纸，所有受力分析图的辅助线都呈七叉状分布，最后道大题的结论处画着个举着量角器的小机器人，脚下踩着齿轮组成的“711”——那是她这次物理的预估分数。

成绩公布那天，苏雨桐的物理单科排名跃至年级第二，数学首次冲进前十。宋逸辰则以理综满分、数学149的成绩刷新了校史纪录，他的英语作文里用了“resonance team”的意象，阅卷老师在批注里好奇询问这个由齿轮和银杏叶构成的比喻来源。学队会议室里，林小满把保温杯摆成等差数列庆祝，许言用化学方程式写的贺卡被陈墨画成了漫画分镜，周遥带来的饭团上用海苔压出了共振学队的logo。

“宋逸辰的竞赛笔记被复印了二十份。”林小满推了推眼镜，“连隔壁班的学霸都来借，说他推导麦克斯韦方程组时画的银杏叶能量流向图特别好懂。”苏雨桐翻开宋逸辰留给她的笔记，扉页贴着张泛黄的银杏叶，叶脉间用极细的字写着：“当叶片振动频率与齿轮转速形成7:11的共振时，能量损耗最小”——那是他帮她总结的物理错题规律，七代表她常错的七种题型，十一则是他归纳的解题步骤。

高考前夜，苏雨桐在储物柜发现个新的包裹。拆开后是个精致的机械书签，银杏叶形状的叶片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叶柄处的齿轮刻着数字“1107”。附带的卡片上是江淮南的字迹：“听说桐桐现在解电磁感应题时，会把导体棒想象成银杏叶柄，这个书签的转动惯量计算，用了你上次论文里的模型。”她忽然想起上周宋逸辰帮她复习时，特意用机器人关节演示楞次定律，机械臂摆动的轨迹恰好是片飘落的银杏叶形状。

走进考场时，苏雨桐看见宋逸辰的手腕上缠着新的银杏叶手链，叶片边缘用银色墨水描着麦克斯韦方程组。他递给她的准考证袋里掉出张便签，背面画着个正在调试示波器的小机器人，旁边写着：“第七道选择题的模型，和我们上次调的机器人摆臂周期相同，注意阻尼系数。”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他校服上投下斑驳的叶影，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物理课看他解大题时，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声音像极了齿轮咬合的节奏。

估分那天，苏雨桐对着答案算出物理117分，数学138分。宋逸辰帮她核对理综时，在化学工业流程题旁画了个笑脸：“这个催化剂的选择，和你分析银杏叶色素提取时的思路一样。”他的理综估分接近满分，数学选择填空保持零失误，英语作文里那句“齿轮与叶脉在知识的坐标轴上共振”被英语老师当作范文朗读。

成绩公布的清晨，共振学队的群聊炸开了锅。苏雨桐以总分697分的成绩位列全市理科第七，物理和数学的单科排名都进入了全省前五十。宋逸辰则以719分的高分成为市理科状元，其中物理119分、数学150分的成绩创下了近年来的最佳纪录。他的志愿填报系统里，第一志愿赫然是国内顶尖高校的机器人工程专业，备注栏写着：“研究方向：仿生机械与能量共振模型”。

领取通知书那天，实验室的公告栏换上了新的合影。苏雨桐站在宋逸辰右侧，手里拿着机械臂模型，他的左手悄悄按在她的试卷边角——这个在无数个晚自习里重复的动作，被陈墨用漫画定格在照片边缘。宋逸辰的通知书信封里掉出张照片，是他在省物理竞赛现场的抓拍，背景板上的波动图像旁，他用粉笔补画了片银杏叶，叶脉主脉恰好与波形的波峰重合。

“江淮南说他设计的机械臂拿了国际大赛的银奖。”宋逸辰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江淮南在国外实验室的照片，身后的展示柜里摆着个齿轮与银杏叶结合的模型，“他让我们去看他时，带点学校的银杏叶，说要调试新的共振频率。”苏雨桐翻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材料工程专业的介绍里，某段关于复合材料力学性能的描述下被她画了线，旁边写着：“像银杏叶主脉与齿轮的咬合强度”。

秋分那天，苏雨桐在整理旧物时发现本被遗忘的笔记本。扉页是宋逸辰的字迹，写着“苏雨桐物理提升轨迹分析”，里面用坐标图记录着她每次考试的进步曲线，横轴是时间，纵轴是分数，而那条向上攀升的折线，走势竟与银杏叶的生长速率曲线高度吻合。最后页贴着张合影，是共振学队在科技馆的留念，宋逸辰正在调试机器人，她的手搭在机械臂的关节处，两人影子在地面交叠成齿轮与叶脉的形状。

窗外的银杏叶开始染上金黄，苏雨桐摸着笔记本上宋逸辰标注的重点符号，忽然明白那些藏在公式里的叶脉、嵌在齿轮里的日期，其实是比任何教辅都更有效的催化剂。就像宋逸辰帮她校准的每道辅助线，江淮南调试的每个机械关节，都在潜移默化中让知识产生共振，最终让她的成绩如叶片舒展般自然提升，而他的优秀，则像精密运转的齿轮，始终在前方提供着稳定的参照系。

大学开学前的送别会上，陈墨画了新的漫画分镜：宋逸辰在实验室调试着巨型机械臂，苏雨桐站在控制台前输入程序，屏幕上的共振波形旁，飘过片由数据流构成的银杏叶。林小满把保温杯摆成了大学坐标图，许言用有机反应式写的祝福信被周遥做成了饭团图案。宋逸辰送给苏雨桐的礼物是个U盘，外壳做成齿轮与银杏叶的复合体，里面存着他整理的大学物理预习资料，每个文件夹都用银杏叶编号，第七个文件夹里，是他专门为她录制的微积分基础课。

“记得戴手套调试设备。”发车前，宋逸辰把副驾驶的暖手宝调到低档，温度旋钮停在71.1℃——那是他计算出的最适合书写的温度，“遇到解不开的题就想想银杏叶的主脉，很多模型的辅助线逻辑是相通的。”苏雨桐看着他袖口新换的银杏叶手链，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总在她试卷上画的小机器人，现在才明白，那些歪歪扭扭的机械小人，其实是他偷偷记录的她每一次进步的里程碑。

高铁启动时，苏雨桐收到江淮南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他的新实验室窗台上，摆着个用齿轮和银杏叶做成的摆件，底座刻着“共振频率：1107Hz”。她笑着回复，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我们的示波器波形，现在能画出更复杂的叶脉了。”旁边的宋逸辰正在看大学教材，书页边缘又开始出现熟悉的齿轮纹路，而这一次，那些精密的齿牙之间，悄悄长出了嫩芽般的叶脉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