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晨雾未散，苏雨桐踩着早读铃走进教室，却在座位前怔住了——她的课桌竟被移到了窗边，阳光正顺着新擦得发亮的玻璃斜斜铺在浅蓝色的课本上。江淮南正单膝跪在椅子上，哼着跑调的流行歌往她抽屉里塞什么东西，听见脚步声立刻弹起来，校服领口还沾着片没拍掉的银杏叶。

“早啊小桐桌！”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栗子的甜香混着热气冒出来，“特意绕到校外买的，趁热吃。”不等她反应，又变魔术似的抽出张印着卡通图案的桌布铺在桌上，“昨天看你课本角都卷了，这样垫着就不怕磨坏啦。”

苏雨桐愣愣地看着忙前忙后的同桌。江淮南向来活泼，但这般殷勤倒是头一回。上周他还把她的错题本藏在讲台抽屉里，现在却连她书包带子松了都眼尖地发现，伸手帮她系了个整齐的蝴蝶结。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银杏大道上，江淮南举着相机非要给她拍二十张照片的模样，突然觉得耳尖发烫。

教室后排，宋逸辰的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突兀的折线。他盯着黑板上的数学公式，余光却总忍不住飘向前排。江淮南正指着苏雨桐课本上的批注大笑，肩膀几乎要碰到她的发梢；而她低头剥栗子的样子，像只被阳光晒暖的小兽，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忽然发现，她校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换成了珍珠扣，是昨天在实验室蹭到机油时他盯着看了很久的位置。

“辰哥，借支笔。”江淮南不知何时晃到他桌边，指尖敲了敲他的文具盒。宋逸辰抬头，撞见对方亮晶晶的眼睛里藏着的促狭，突然想起昨夜收到的那张照片——他垂眸凝视苏雨桐的模样，被江淮南精准地捕捉下来。此刻少年的校服口袋里，还装着今早塞进苏雨桐抽屉的柠檬硬糖，糖纸边缘还留着他反复摩挲的折痕。

课间操铃声响起时，宋逸辰在走廊拐角拦住了正要去操场的江淮南。秋风卷着几片银杏叶掠过两人脚边，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你最近对苏雨桐……”喉结滚动，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江淮南挑眉，忽然咧嘴笑了，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辰哥你终于发现啦？”他大大方方地挠了挠后脑勺，发梢还翘着没理顺，“其实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觉得她解几何题时咬笔杆的样子特别可爱，下雨天把伞全往我这边倾却自己淋湿半边身子，还有上次在实验室——”他忽然住了嘴，耳尖却红了，“总之，我喜欢她。”

宋逸辰的指甲掐进掌心。走廊尽头，苏雨桐正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摇晃。他想起上周替她擦去校服上的机油时，指尖触到的柔软布料，想起她归还雨伞时塞进伞套的那颗柠檬糖，连包装纸都仔细地抚平了褶皱。原来有些心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旁人捷足先登。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江淮南忽然掏出张皱巴巴的信纸晃了晃：“写了封情书，打算等上大学再写一封。”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辰哥你别告诉别人啊，我连开头怎么写都改了十遍——”

上课铃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宋逸辰转身走向教室，校服下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像只想要展翅却终究坠地的蝴蝶。他想起实验室里那台未完成的机器人，关节处还留着苏雨桐帮忙调试时蹭的银漆，此刻却仿佛变成了某种讽刺——他擅长拆解复杂的电路，却解不开自己胸腔里乱作一团的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