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安静的听着,没插一句话,只是在她停顿的时候默默往她手里塞了块巧克力
锡纸包装撕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浓郁的可可相混着酸奶的甜,在空气里漫开
阮星眠“我从小就不讨奶奶喜欢。”
阮星眠咬了口巧克力,声音低了些
阮星眠“她总说女孩子不如男孩子金贵,说我要是个弟弟就能给家里传宗接代了。”
巧克力在时间慢慢融化,微苦的味道压过了甜,像极了她这些年攒下的委屈
她其实做得很好,成绩稳居年级前10 ,放学就回家帮着做家务,可在奶奶眼里好像永远不够
贺峻霖“这什么歪理?”
贺峻霖忽然皱起眉,雨季里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直白的愤愤不平
贺峻霖“凭什么用性别分高低?我妈一个人带我这么大,比好多男人都厉害。”
他说的太认真,阮星眠反而被逗笑了,眼角还挂着点湿意,笑起来的时候像沾了露水的花
贺峻霖看着她的笑,自己也跟着松了松眉头
语气放缓了些:
贺峻霖“别往心里去。她老观念转不过来,不是你的错。”
阮星眠“可是……”
阮星眠的声音又低下去。
阮星眠“被自己家里人这么说,还是会难过啊。”
就像被最亲近的人在心上划了道口子,疼的明明白白
贺峻霖没说话,起身走到阳台拿了个小小的多肉盆栽过来
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那是朱圆滚滚的玉露,叶片上还挂着点水珠,看着特别精神
贺峻霖“我上周在花店买的,老板说他特别好养,就算被忘了浇水也能偷偷长很久。”
他戳了戳玉露的叶片
贺峻霖“你看,植物都知道自己使劲儿活,人更该这样啊。”
阮星眠盯着那株玉露看了会,忽然觉的心里那块堵着的地方,好像被撬开了一条缝
她抬手抹了把脸,把最后一点酸奶喝完空盒子捏在手里,声音轻快了些
阮星眠“你说得对。”
贺峻霖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贺峻霖“那当然,我可是人生导师贺峻霖”
他这幅臭屁的样子,让阮星眠忍不住“噗嗤”
笑出了声
刚才那些翻勇的委屈好像真的随着笑声散了不少
窗外的月色越来越浓,客厅里暖黄的灯光裹着淡淡的甜香,安静又安稳
笑声落下去的时候,空气里还飘着点甜丝丝的余温
阮星眠把空酸奶和扔进垃圾桶,回头看见贺峻霖正对着鱼缸你的金鱼做鬼脸
大概是在学他们吐泡泡的样子,幼稚的让她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
阮星眠“喂,人生导师”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阮星眠“你平时跟你妈吵架,都怎么和好啊?”
贺峻霖转过身,手指还在鱼缸壁上戳了戳:
贺峻霖“简单,等她气消了,我把攒的零花钱拿出来,请她喝奶茶,全糖加珍珠,她最吃这一套”
他说得一脸得意
贺峻霖“上次她跟我冷战三天,半年的芋泥波波就搞定了”
阮星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
阮星眠“你这招对我奶奶估计没用,她不喝奶茶”
贺峻霖“那就换别的”
贺峻霖说的理所当然
贺峻霖“她总有点喜欢的吧?比如买两斤她爱吃的桃酥?或者陪她看两集狗血剧?”
他的语气太轻松,好像天大的难题都能拆成一小块一小块来解决
阮星眠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沉重,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一点
窗外的小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的路灯还亮着。
阮星眠看了一眼时间,犹豫着站起身:
阮星眠“我该回去了。”
虽然还是有点怕,但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贺峻霖也没留她,只是起身从玄关拿了双新的一次性拖鞋
贺峻霖“换这个吧,你的鞋不适合穿,走路不方便”
他炖了顿,又从柜子里翻出各帆布包,把那管活血化淤的药膏和没拆封的巧克力都塞进去
贺峻霖“拿着,万一明天肿得更厉害呢?”
阮星眠接过帆布包,指尖碰到包袋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
阮星眠“药膏多少钱?我转给你。”
贺峻霖“不用”
贺峻霖罢罢手,打开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中茶几那株玉露。
贺峻霖“这个给你。”
阮星眠“啊?”
阮星眠愣住了
贺峻霖“放你窗边”
他把玉露塞进她怀里,语气很认真
贺峻霖“每天看一眼,就当是提醒自己,要像它一样使劲而长”
玉露一叶片凉凉的,贴着她的胸口,像揣了颗小小的、带着生机的星星
阮星眠抱着花盆,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她吸了吸鼻子,很用力地点了头:
阮星眠“嗯”
贺峻霖送她到楼下,站在单元门口的路灯下,看着她走到小区门口才转身
阮星眠回头忘了一眼,少年的身影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像个温柔的剪影
她抱着玉露慢慢往家走,脚波比来时问了很多
楼道里还是静悄悄的,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淌过脚背,驱散了楼道里的暗。
客厅没开灯,只有阳台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片淡淡的银白
奶奶爸妈的房门关着,想来是睡熟了。
阮星眠放轻脚步换鞋,怀里的玉露叶片轻轻蹭着胳膊,凉丝丝的触感让她莫名安心
蹑手蹑脚的溜进卧室,关上门的瞬间,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下来
她发玉露放在窗台上,借着月光打量--圆滚滚的叶片,裹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顶端的小尖上还挂着点水珠,确实像贺峻霖说的那样,透着股不管不顾要好好活着的劲儿
不一会,阮星眠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手机屏幕还亮着,贺峻霖的消息停留在半小时前:
贺峻霖“到家了吗”
阮星眠“人生导师,我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
贺峻霖“晚安,今晚的星星会替我盯着你的玉露好好长。”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推开一条晚风带着点湿润的潮气涌进来,吹散了浴室残留的热气
楼下的路灯还亮着,隐约能看见3号楼的方向有扇窗户亮着灯,不知道是贺峻霖房间的
阮星眠关了窗,转身往床边走,走的有些许慢……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天花板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光影
阮星眠都视线就那么黏在那片光影上
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似的,一遍一遍回放着奶奶说的话
“丫头片子就是赔钱货!我们老阮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家门不幸!”
“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那些话像细小的针,扎在心里不怎么疼,却密密麻麻的硌得慌
她翻了个身,枕头套带着点清冽的洗衣液味
嘴上说着不在意奶奶的话语,可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那些话语如同尖锐的针,刺入耳中,疼痛难忍;又似沉重的石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在意呢?她只是竭力在贺峻霖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强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
细细想来,贺峻霖虽说平日里调皮捣蛋,嘴巴也时不时冒出些毒舌的话语,但他的本质并不坏,相反,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在学校里,她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原生家庭状况。父亲的不闻不问,母亲只会指责自己,奶奶则不停地谩骂……只要她表现得很开心,同学们就不会察觉到她的异常。
只要他们还愿意和我做同学,这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贺峻霖知道了……一部分事情。他会不会因此不愿再和我做同学了,会不会让江晚意它们远离我?
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这么好的同学,真的不想失去。她反复想着这件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尽是担忧与不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住,让她无法平静下来。窗外夜色深沉,而她的心却比这黑夜更加纷乱无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