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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雨第一次见到江阳是在小学三年级。那天班主任领着一个瘦高的男孩走进教室，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这是新同学江阳，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班主任微笑着说，然后指了指林小雨旁边的空位，"你就坐那里吧。"

江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书包往桌上一放，冲林小雨咧嘴一笑："你好啊，同桌。"

林小雨当时正低头看书，被他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手中的铅笔"啪"地掉在地上。江阳弯腰捡起来递给她，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突然变得滚烫。

"谢、谢谢。"林小雨结结巴巴地说，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江阳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自顾自地拿出课本，在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林小雨偷偷瞄了一眼，发现他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张扬又洒脱。

那天下课后，林小雨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却发现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她站在教室门口发愁，忽然感觉头顶一暗——江阳举着伞站在她身后。

"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家。"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们已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江阳把伞往她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都被淋湿了。

"你往这边来点。"林小雨小声说。

江阳笑了："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从那天起，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江阳外向活泼，林小雨安静内向，性格迥异的两人却奇妙地互补。江阳会拉着林小雨参加各种活动，林小雨则会在江阳惹祸后帮他写检讨。

初中时，他们幸运地分到了同一个班级。青春期的少年开始抽条长高，江阳的嗓音变得低沉，下巴上冒出青涩的胡茬。林小雨也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出落得亭亭玉立。

初二那年冬天，林小雨感冒发烧请假在家。下午三点，她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窗户被小石子敲击的声音。她勉强爬起来拉开窗帘，看见江阳站在楼下，手里举着一摞笔记和作业。

"我给你送笔记来了！"他仰着脸喊，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

林小雨连忙打开窗户："你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冷。"

"怕你落下功课啊。"江阳笑着说，鼻子冻得通红，"我放门口了，你记得让你妈妈拿上去。"

林小雨点点头，突然注意到江阳的围巾很眼熟——那是她去年圣诞节送给他的，深蓝色的羊毛围巾，边缘有点起球了，但他还戴着。

那一刻，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高中他们依然同校，但没能分到同一个班级。林小雨的教室在三楼，江阳的在二楼。每天课间，江阳都会跑到她的教室门口，递给她一瓶温热的牛奶。

"长身体呢，多喝点。"他总是这么说，然后匆匆跑回自己的教室。

林小雨的同桌李婷常常打趣她："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他不是我男朋友。"林小雨红着脸反驳，心里却泛起一丝甜蜜的期待。

高二那年，林小雨开始写日记。其实那更像是一封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每一页的开头都是"亲爱的江阳"。她在信里写下不敢当面说的话，记录下每天想和他分享的小事，倾诉那些藏在心底的悸动。

"亲爱的江阳，今天你又给我带了牛奶，草莓味的。其实我更喜欢原味，但看你那么开心地递给我，我没好意思说。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有个小酒窝..."

"亲爱的江阳，今天放学路上看到一只流浪猫，黑白相间的，让我想起小学时我们一起喂过的那只。如果你在就好了，你总是知道怎么哄小动物..."

"亲爱的江阳，李婷说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真的吗？我不敢问，也不敢直视你的眼睛太久，怕你会看出我的秘密..."

这些信她一封都没有寄出去，全都锁在抽屉最深处。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江阳也喜欢她，为什么不说呢？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又对她这么好？

高三开学不久，江阳突然告诉林小雨，他要转学了。

"我爸工作调动，我们全家要搬到南方去。"他说这话时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

林小雨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下周就走。"江阳补充道，终于抬起头看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又迅速消失。

"这么快？"林小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阳点点头，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给你的，提前的生日礼物。"

林小雨接过盒子，手指微微发抖。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打开盖子，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人开始旋转，悠扬的《致爱丽丝》在空气中流淌。

"记得吗？小学五年级音乐课，你弹过这首曲子。"江阳轻声说，"你弹得真好听。"

林小雨当然记得。那天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弹错了好几个音，但坐在第一排的江阳一直用口型对她说"加油"。

"谢谢。"她哽咽着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江阳伸出手，似乎想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收回手，深深看了她一眼："保重，小雨。"

然后他转身走了，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林小雨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音乐盒，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叫住他！告诉他你的感受！但她的双脚像生了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阳走后的日子变得索然无味。林小雨依然每天写那些不会寄出的信，幻想着有一天能亲手交给他。高考结束后，她报考了南方的一所大学——江阳所在的城市。

大一开学前的暑假，林小雨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找江阳。她精心挑选了最漂亮的信纸，写下最长的一封信，准备向他表白。就在她订好车票的那天，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林小雨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我是江阳的妈妈。"

林小雨的心突然揪紧了："阿姨好，江阳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压抑的啜泣声："阳阳他...上周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他..."

世界在那一刻崩塌。林小雨听着江妈妈断断续续的讲述，手中的信纸飘落在地上。江阳走了，永远地走了，带着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意。

参加完江阳的葬礼，江妈妈把一个盒子交给她："阳阳的遗物里，这个应该是给你的。"

林小雨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信——正是她这些年来写的那些"未寄出的信"。每一封都被小心地拆开又折好，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

"他早就知道..."林小雨颤抖着抚摸那些信纸，泪水模糊了视线。

在盒子最底层，她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来看，是江阳熟悉的字迹：

"亲爱的小雨，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说明我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些信还给你。其实每次去你家，我都会偷偷看你抽屉里的信。我是个胆小鬼，不敢当面告诉你，我也喜欢你，从三年级你铅笔掉在地上的那一刻起..."

信纸被泪水打湿，字迹晕染开来。林小雨抱紧音乐盒，拧动发条。《致爱丽丝》的旋律再次响起，那个芭蕾舞小人孤独地旋转着，就像她永远无法停止的思念。

窗外，初夏的阳光明媚如昔，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那个会为她撑伞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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