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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

未完成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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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春总是来得早,三月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却已吹开了沈家后园的梨花。沈清澜倚在雕花窗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案上的琴弦,一曲《长相思》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如泣如诉。

"小姐,诗会就要开始了,老爷催您快些过去。"丫鬟碧荷站在门外轻声提醒。

沈清澜收回思绪,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她今日穿了一袭淡青色的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丝带,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只是那双杏眼中,总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忧郁。

"知道了。"她轻声应道,抱起心爱的古琴向外走去。

沈家是江南有名的书香门第,沈清澜自幼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擅长诗词歌赋。今日是沈老爷五十大寿,特意在府中举办诗会,邀请了不少文人雅士。

沈家庭院内早已布置妥当,假山流水间摆放着几张檀木案几,宾客们或站或坐,谈笑风生。沈清澜缓步走来,立刻引来众人注目。她微微低头,向宾客们行礼后,便坐在了专为她准备的琴案前。

"今日家父寿辰,清澜献丑一曲,聊表心意。"她声音清泠,如珠落玉盘。

指尖轻抚琴弦,那曲《长相思》再次响起。琴音时而如清泉叮咚,时而似幽谷回响,将相思之苦演绎得淋漓尽致。满座宾客无不屏息凝神,沉醉在这美妙的琴音中。

曲终时,庭院内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沈清澜正要起身,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站在假山旁。他剑眉星目,面容刚毅,与满座文士的气质截然不同。更令她惊讶的是,那人腰间佩剑,显然是个武人。

"这位是秦翊将军,刚从边疆回朝,路过江南,特来为沈老爷贺寿。"沈老爷笑着介绍道。

秦翊上前几步,向沈清澜拱手行礼:"久闻沈小姐才名,今日得闻仙音,果然名不虚传。"

沈清澜脸颊微红,还礼道:"将军过奖了。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才是真正的英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迅速分开。沈清澜心跳忽然加快,她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男子——既有武将的英气,又带着文人的儒雅。

诗会继续进行,宾客们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沈清澜注意到秦翊虽然话不多,但每每开口必切中要害,对诗词的理解竟不输在场文人。更让她惊讶的是,当有人提议以"边塞"为题作诗时,秦翊挥笔立就,一首《塞下曲》震撼全场。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沈清澜轻声念着这两句诗,心中泛起涟漪。她偷偷望向秦翊,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目光深邃如潭水。

夜幕降临,宾客们陆续告辞。沈清澜独自在后园散步,月光如水,洒在梨花上,映出一片银白。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秦翊,那个与众不同的将军。

"沈小姐还未休息?"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清澜转身,看到秦翊站在月门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将军也还未离开?"她轻声问道,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了。

秦翊走近几步:"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京,有些舍不得江南的月色。"他顿了顿,"更舍不得沈小姐的琴音。"

沈清澜垂下眼帘,不知该如何接话。夜风拂过,吹落几片梨花,落在她的发间。秦翊伸手,轻轻为她拂去花瓣,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脸颊,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分开。

"我...我带了琴来。"沈清澜慌乱中找了个话题,"将军可愿再听一曲?"

秦翊微笑点头:"求之不得。"

他们在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沈清澜抚琴,秦翊从腰间取出一支玉箫。琴箫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在月色中流淌。奇妙的是,两人虽是初次合奏,却默契十足,仿佛心灵相通。

曲终时,秦翊轻叹一声:"能与沈小姐合奏,秦某三生有幸。"

沈清澜抬头望向他:"将军精通音律,实在出乎清澜意料。"

"家母生前爱琴,我自幼耳濡目染。"秦翊的目光变得柔和,"只是后来从军,少有抚琴的机会。今日听沈小姐弹奏,恍如回到了少年时光。"

两人相谈甚欢,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竟发现彼此志趣相投。不知不觉,东方已现鱼肚白。

"我该告辞了。"秦翊起身,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沈清澜,"这是家传之物,赠与沈小姐,聊表心意。"

沈清澜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上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梨花的丝帕:"清澜身无长物,唯有这方丝帕,望将军不弃。"

交换信物后,两人相对无言,心中却有千言万语。最终,秦翊深深看了沈清澜一眼,转身离去。

自那日后,沈清澜常常对着玉佩发呆。她本以为与秦翊的缘分就此结束,却在一个月后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中附了一首新作的诗,字迹刚劲有力,内容却是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

沈清澜回了一封信,同样附上一首自己写的诗。就这样,两人开始了书信往来,以"秦墨"和"沈梨"为笔名,诗词唱和,互诉衷肠。

春去秋来,转眼半年过去。沈清澜每日最期待的就是收到秦翊的信,而每次读完,她又会立刻提笔回信。她的诗词越来越大胆直白,字里行间满是对秦翊的思念。

这一日,沈清澜正在书房作画,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她放下画笔,走出门去,只见府中下人神色慌张地跑来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她拦住一个丫鬟问道。

"小姐,不好了!边境告急,朝廷下令征兵,秦将军...秦将军要出征了!"

沈清澜如遭雷击,手中的画笔掉落在地。她顾不得仪态,提起裙摆就往外跑。碧荷在后面追赶:"小姐!您要去哪儿?"

"去找他!"沈清澜头也不回地答道。

她一路跑到城外的驿站,正好看到秦翊一身戎装,正在检阅军队。阳光下,他的铠甲闪闪发光,英俊的面容比半年前更加坚毅。

"秦将军!"沈清澜气喘吁吁地喊道。

秦翊回头,看到沈清澜时明显一怔,随即快步走来:"沈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要出征..."沈清澜声音颤抖,"是真的吗?"

秦翊神色复杂地点点头:"北境匈奴来犯,皇上命我即刻启程。"

两人相对而立,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秦翊轻声道:"城外有片梅林,此时花开正好。沈小姐可愿与我同往?"

沈清澜点头,两人避开众人,来到城东的梅林。时值初冬,红梅怒放,如云似霞。他们在梅树下漫步,谁都不愿先开口提离别之事。

"这半年来,多谢沈小姐的信。"秦翊最终打破沉默,"每每读来,都让我倍感温暖。"

沈清澜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将军的信也是清澜最大的慰藉。"

"我此去凶险难料..."秦翊声音低沉,"若有不测..."

"不会的!"沈清澜急切地打断他,"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

秦翊深深看着她:"沈小姐,若我凯旋,你可愿...可愿嫁我为妻?"

沈清澜愣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轻轻点头:"清澜愿意。"

秦翊眼中闪过惊喜,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木簪,簪头雕刻着一朵精巧的梨花:"这是我亲手做的,一直没机会送给你。"

沈清澜接过木簪,泪水终于滑落。她拔下自己发间的银簪递给秦翊:"这是我及笄时家父所赠,今日赠与将军,盼你早日归来。"

两人在梅树下相拥,落花如雨,见证着他们的誓言。

"等我。"秦翊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等你。"沈清澜回应。

分别的时刻终究到来。秦翊翻身上马,回头深深望了沈清澜一眼,随后扬鞭而去。沈清澜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尘土中,才缓缓转身回城。

从此,沈清澜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每日都会到城楼上远眺,盼望着能看到凯旋的军队。她给秦翊写信,却因为战事紧张,很少收到回信。每当有从前线回来的消息,她总是第一个打听秦翊的情况。

冬去春来,梨花又开。沈清澜站在梨树下,轻抚琴弦,弹奏着那曲《长相思》。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小姐!小姐!"碧荷慌慌张张地跑来,"有...有秦将军的消息了!"

沈清澜立刻起身,心跳如鼓:"他回来了?"

碧荷脸色苍白,递上一封信:"这是朝廷送来的...小姐...您要坚强..."

沈清澜颤抖着接过信,展开一看,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信上说,秦翊在最后一次战役中身陷重围,为掩护部下撤退,力战而亡。随信附上的,还有她那支银簪。

"不可能...这不可能..."沈清澜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攥着银簪,直到掌心被刺出血来。

"小姐..."碧荷心疼地扶住她。

沈清澜挣脱开来,跌跌撞撞地跑到琴前,疯狂地弹奏起来。琴音凄厉,如杜鹃啼血,惊飞了满树的梨花。

自那日后,沈清澜闭门不出,整日对着秦翊的信件和那支木簪发呆。她不再弹琴,不再作诗,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一个月后,一位风尘仆仆的士兵来到沈府,带来了一个木匣。

"这是秦将军的遗物,他临终前嘱咐一定要交到沈小姐手中。"士兵恭敬地说。

沈清澜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纸稿,最上面一页写着《长相守》三个大字。这是秦翊这些年写下的所有诗词,都是写给她的。最后一页是一封未写完的信:

"清澜吾爱: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经...但请记住,无论生死,我的心永远与你同在。我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亲眼看到你为我戴上这支木簪..."

信到此戛然而止。沈清澜的泪水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她轻轻抚摸着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秦翊写信时的心情。

那一夜,沈家后园响起了久违的琴声。沈清澜弹了一整夜的《长相思》,直到琴弦断裂,指尖流血。

第二天清晨,碧荷发现沈清澜穿戴整齐地坐在琴前,手中握着秦翊的木簪和玉佩,已经没有了呼吸。她的面容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沈老爷悲痛欲绝,按照女儿的遗愿,将她与秦翊的遗物合葬在城东的梅林下。墓碑上刻着两人共同写下的诗句:

"生当长相思,死亦长相守。"

多年后,那片梅林成了有名的"相思林"。每到花开时节,总有人看到一对蝴蝶在花间翩跹,形影不离。有人说,那是沈清澜和秦翊的灵魂,终于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而他们的故事,也随着那本《长相守》诗集,流传了下来,成为一段凄美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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