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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电视台的财经频道正在循环播放一则新闻："老字号茶企清茗轩被曝茶叶农残超标，专家称长期饮用或致癌..."画面切换到某实验室检测报告的特写，陈嘉妤一眼认出那是他们"记忆系列"的包装。

办公室电话响个不停，林小满冲进来，脸色煞白："陈总，三家连锁超市下架了我们的产品，电商平台也暂停了合作！"

陈嘉妤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这份检测报告绝对是伪造的——记忆系列的所有原料都经过严格筛选，怎么可能农残超标？她抓起外套："联系质检所，我们要复检全部批次。"

"已经试过了。"林小满咬着嘴唇，"茶语集团买通了媒体，现在没人愿意接我们的单子。"

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垮整座城市。陈嘉妤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开始聚集的记者，胸口发紧。父亲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品牌，就要毁在她手里了吗？

手机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陈嘉妤机械地接通："喂？"

"别回应任何媒体。"是伊一然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半小时后，地下车库见。"

没等她回答，电话就挂断了。陈嘉妤盯着手机屏幕，思绪纷乱。自从上次争执后，他们已经两周没联系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陈嘉妤刚走近自己的车位，一个黑影就从柱子后闪出。伊一然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脸色在荧光灯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白。

"上车说。"他拉开车门，声音嘶哑。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伊一然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是茶语集团实验室的原始数据，证明他们人为添加了农药成分后送检。还有三家媒体的受贿证据。"

陈嘉妤翻看着那些文件，手指微微发抖："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这不重要。"伊一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得不弯腰按住腹部，"听着，明天上午十点，国家茶叶质检中心的李教授会召开记者会，公布你们的复检结果。财经频道的王记者是我朋友，他会做专题报道。还有——"

"伊一然。"陈嘉妤打断他，"你看起来糟透了。"

的确，他瘦得几乎脱形，眼下的青黑像是许久未眠。口罩上方露出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感冒而已。"伊一然避开她探向额头的手，"重点是你得立刻行动。先联系这些茶艺博主，"他递过一张名单，"他们会在社交媒体上发起话题。然后——"

"为什么帮我？"陈嘉妤直视他的眼睛，"上次我们..."

伊一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因为你是对的。茶叶不应该妥协。"他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按计划行事，明天一切都会好转。"

他刚要下车，陈嘉妤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周慕远说你..."

"别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伊一然猛地转身，眼神突然锐利，"他和梁成是一伙的。"一阵痉挛般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陈嘉妤递过一瓶水，注意到他手腕上新增的针孔痕迹："你需要去医院。"

"去过了。"伊一然吞下两片药，"明天记者会后，梁成可能会狗急跳墙。无论他说什么关于我的事，记住——"他深深看进陈嘉妤的眼睛，"我做的一切选择，都是自愿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刺进陈嘉妤的心脏。没等她追问，伊一然已经消失在车库阴影中。

接下来的48小时如同旋风。李教授的记者会如期举行，证实清茗轩的茶叶完全符合标准；王记者的专题报道揭露了茶语集团的不正当竞争；社交媒体上掀起支持老字号的热潮。到第三天傍晚，订单不仅恢复，还比危机前增长了40%。

庆功宴上，陈嘉妤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祝贺，眼睛不断瞟向门口。伊一然没有出现，电话也无人接听。

"找伊顾问？"林小满凑过来，"他助理说他请假了，好像是家里有事。"

深夜，陈嘉妤驱车来到伊一然的公寓。窗户漆黑，按门铃也没人应答。正当她转身要走，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照见门口地毯下露出一角的信封。

信封里是一把钥匙和一张便条："如果需要茶样，工作室有备份。——Y"

伊一然的工作室位于城郊一栋老式公寓顶层。推开门，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狭小的空间里，各种茶具、书籍和样品罐排列得井井有条。墙角的小冰箱嗡嗡作响，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药在冷藏室，每日两次。"

陈嘉妤犹豫了一下，拉开冷藏室门——里面整齐摆放着十几支注射剂和药瓶，标签上的专业术语她看不太懂，但"抗肿瘤"三个字刺得眼睛生疼。

"果然不是胃药..."她喃喃自语。

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伊一然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手中提着医院CT袋。看到陈嘉妤，他明显僵住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嘉妤举起那支药剂："这是什么？周慕远说你..."

"胃癌晚期？"伊一然苦笑一下，将CT袋塞到书架后，"他夸张了。只是慢性胃炎伴随轻度不典型增生。"他走向茶台，动作明显比平时迟缓，"危机解决了？"

"多亏你。"陈嘉妤没有戳穿他的谎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需要治疗？我可以..."

"可以怎样？"伊一然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同情我？给我特殊照顾？"他摇摇头，"我不需要那些。"

水壶发出尖锐的啸叫。伊一然泡了两杯茶，手指在杯沿微微颤抖："尝尝这个。古法焙火的武夷岩茶，能安神静心。"

茶汤入口，陈嘉妤感到一股暖流从喉咙蔓延到胃部，紧绷多日的神经奇迹般松弛下来。

"危机公关的黄金法则是转移注意力。"伊一然说，"但最好的防御，是让人无处下手。"他翻开一本笔记，"清茗轩需要建立自己的原料基地，而不是依赖采购。我有个想法..."

他详细阐述了一个复兴传统茶村落的计划——清茗轩与偏远茶农直接合作，提供技术和资金支持，换取优质原料的优先采购权。说到专业领域，伊一然苍白的脸上泛起光彩，语速加快，手指在图纸上飞舞，完全不像个病人。

"...这样不仅能保证原料品质，还能保护濒临失传的古法工艺。"他最后总结道，随即因一阵咳嗽弯下腰。

陈嘉妤递过茶杯，他们的手指在杯壁相触。伊一然的体温高得吓人。

"你发烧了。"

"化疗...啊不，抗生素反应。"伊一然匆忙改口，但已经晚了。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窗外，初夏的夜风撩动窗帘，送来隐约的花香。陈嘉妤突然问："为什么要帮我？即使在我怀疑你之后？"

伊一然凝视着杯中茶叶的沉浮："因为我答应过..."他顿了顿，"因为这是正确的事。"

"仅此而已？"

茶台上的蜡烛噼啪作响，在伊一然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他抬起眼，目光中有种陈嘉妤从未见过的柔软："不，不只如此。"

那一刻，陈嘉妤决定不再追问他的病情或秘密。有些真相，或许不知道反而更好。

茶村落计划进展神速。两个月后，第一个合作点在云南正式落成。剪彩仪式上，陈嘉妤穿着当地民族服饰，与茶农们共同采摘了第一批鲜叶。伊一然站在不远处拍照，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身形依然单薄。

"伊顾问最近按时吃饭了吗？"村里的老婆婆关切地问，"比上次来又瘦了。"

当晚的庆祝宴后，陈嘉妤在村口的古茶树下找到了独坐的伊一然。星空璀璨，远处传来村民的歌声。

"躲在这里干什么？"她在他身边坐下。

"看星星。"伊一然指着天空，"那是茶星，古代茶农根据它的位置决定采摘时间。"

陈嘉妤学着他的样子仰头，脖颈传来细微的酸痛。伊一然的手突然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帮她调整角度。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茶香。

"看到了吗？那颗特别亮的。"

陈嘉妤点头，却发现自己其实在看他映着星光的眼睛。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伊一然，"她轻声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夜风拂过茶树，沙沙作响。伊一然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你说呢？"

陈嘉妤吻了他。他的唇起初冰凉，随后渐渐温热起来，带着岩茶的醇厚回甘。当他们在星空下分开时，伊一然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不确定这是好主意。"他声音沙哑，"我的情况...很复杂。"

"我不在乎。"陈嘉妤靠在他肩上，"我们一起解决。"

伊一然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这一刻烙进记忆。陈嘉妤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快又不规则。

回程前一天，伊一然突然失踪了。村民说他接到电话后匆忙去了机场，只留下一张字条说三天后回来。

那三天陈嘉妤几乎没合眼。当伊一然终于出现在酒店门口时，他看起来像生了一场大病，眼下乌青，走路微微跛行。

"抱歉，急事。"他简短地解释，回避她的目光。

陈嘉妤注意到他衬衫领口下露出的医疗胶带："去医院了？"

"只是例行检查。"伊一然勉强笑了笑，"有点累而已。"

回程飞机上，伊一然一直昏睡，额头滚烫。陈嘉妤悄悄翻开他的背包，发现了一叠英文医疗报告和一瓶强力止痛药。报告上的专业术语她看不懂，但"Stage IV"（第四期）和"metastasis"（转移）这样的词汇足以让她的手开始发抖。

茶村落项目成为行业典范，清茗轩的股价创下新高。庆功宴上，父亲的老友王叔叔将陈嘉妤拉到角落："嘉妤，那个伊顾问...他是不是认识你父亲？"

陈嘉妤心头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上周整理老照片，发现一张五年前的行业交流会合影。"王叔叔掏出手机，"你看，他站在你父亲身后，样子比现在年轻些。"

照片上，父亲正在发言，伊一然站在后排，目光却落在陈明礼身上，眼神中包含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崇敬？愧疚？陈嘉妤说不清。

"他们很熟吗？"她听见自己问。

"奇怪的是，我问过其他老同事，没人记得他参加过那次会议。"王叔叔皱眉，"更怪的是，我查了参会名单，根本没有伊一然这个名字。"

宴会厅的欢声笑语突然变得遥远。陈嘉妤想起伊一然手腕上的疤痕，想起他看父亲照片时复杂的表情，想起他说"我答应过"时的欲言又止...

她需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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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茶烬留香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