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家老旧的民宿书屋。
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它还开着。沈梨说喜欢那家店门口的味道——潮湿的木头混着翻旧书的纸屑味，有点旧、有点温柔。
她当时站在窗前翻相册，我路过，敲了敲玻璃。她抬头看我，眼角带笑。
“你也在找记忆吗？”
我愣了一下，说：“不，我是在找你。”
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一个旧世界的入口，一段旧故事的开头。
我再次站在门口时，它已经关了好多年。玻璃门上落满尘灰，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擦，想透过那层污垢再看一眼屋内的景象，可指尖划过，只留下几道凌乱的痕迹，往昔的画面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门，怎么也推不开。窗台上爬满了藤蔓，肆意生长的藤蔓像要把这曾经的美好彻底吞噬。只有最上方的木牌还挂着，在微风中孤零零地微微晃动。
上面写着那年她亲手涂上的字：
“书里有光，梦里有人。”
我木然地站在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大脑不停提醒我，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可手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轻轻敲了三下。那敲门声在寂静中显得如此单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心中一阵苦涩，抬腿刚要走，不经意间低头，信箱里那点奶白色的边角猛地撞入眼帘。
我几乎是颤着手抽出来的——不是信，是一张空白信纸。
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我忽然在纸页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过去三年的执念在这倒影中被无限放大，我竟有些不敢直视自己。眼尾泛红，眉峰紧蹙，像极了三年前模仿她练字时，对着字帖较真的模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顾燃生前助理发来的邮件，附了段视频。
点开的瞬间，沈梨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月光，悠悠地传了出来。画面中，她半靠在病房的床头，背后垫着好几层枕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努力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脸颊边，眼神里透着疲惫，却又满是眷恋。
“知年，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那说明你找到了那张空白信纸。我知道，这三年你一直困在回忆里，我很心疼。我留这张纸，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希望你能重新开始生活。你总爱熬夜，以后可别这样了，没人在旁边唠叨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做桂花糕总是放太多糖，要是以后再做，就当是为了我，少放一点。”说到这儿，她轻轻喘了口气，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看樱花的约定吗？可我却食言了。以后你去看樱花的时候，别再带着悲伤，就当是替我去感受那份美好。知年，你那么好，值得拥有很多很多的快乐，不要被过去束缚住。”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她顿了顿，拿起手中的半支钢笔，在信纸上来回摩挲着，“你看，这支钢笔，是我们一起买的。我用它写了好多好多关于我们的回忆，也写了好多想对你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现在，我把这最后的‘画布’留给你，希望你能在上面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笔尖在信纸上轻轻滑动，洇开一团墨迹，那墨迹晕染开来，像一朵淡淡的梨花。她专注地看着信纸，仿佛看到了未来，看到了男主重新展开笑颜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答应我，别再把自己困在过去，勇敢地往前走。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默默地为你祝福。”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屏幕陷入一片漆黑，可沈梨的话却像一声声温柔的低语，萦绕在我的耳边，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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