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响,第五声时“咔哒”一声接通了。
可那头,不是顾燃的声音。
是个男人,低哑、急促,像刚醒来:“……喂?”
我愣了一下:“顾燃呢?”
“你找她?”他迟疑了几秒,“你打错了吧,兄弟。这个号码,昨天刚捡的。”
我猛地坐直:“捡的?”
“我们公司楼下保安室门口,手机壳裂了,人没见到。留着想着看有没有人找回来。”
我挂了电话,脑子一阵空白。
那不是她的私人号码吗?怎么会被扔在保安室?人呢?她去哪了?
我冲到车库,开车一路飙向她之前工作的写字楼。
晚上十点半,写字楼的大门刚准备落锁,前台没了人,我从侧门进去,灯光稀薄,走廊静得能听见鞋底与瓷砖摩擦的声音。
我直奔她原来的办公室。
推开那扇玻璃门——
人去楼空。
灯没了,工位空了,文件柜被封了胶带,像个刚被人抽离过生活气息的房间,连灰尘都没舍得落下。
我站在那片空荡里,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正犹豫着,门外传来拖地水声。
我转头看去,一个年纪不小的清洁工推着水桶经过。
我快步走过去:“阿姨,打扰一下,这里最近有人加过班吗?晚上来的。”
她愣了一下,仔细看了我一眼:“你说那个女的吧?”
我心一紧:“她来干嘛?”
“天天来打打印的事。带着自己的纸,说是‘给旧人写信’。” 她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上个月的事了,后来就没来了。”
我拿出一张沈梨的信纸给她看。
她一眼认出来:“对,就是这种纸,边边还带点压纹,挺贵的吧。”
**
回去的路上,我没开导航,脑子空得像水打翻了,声音一泡一泡地往上冒。
如果是顾燃在做这一切——
那她在替谁说话?
沈梨让她这么做的吗?提前写好的字、信、告别,按时间送来,只为陪我慢慢疯掉?
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我的信念开始裂缝。
一边告诉我:这是爱,是她的温柔延迟送达。
一边却说:这是诅咒,是有人故意把我困在死人的手里。
**
凌晨两点,我刚到家。
门没锁。我明明出门前锁了。
我皱眉推开门,屋里一片安静。我没多想,顺手开了玄关灯。
然后我看见了——
鞋柜上,放着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它没有信封,也没用胶带封口,只被一根红色细绳绕了两圈,打了个结,结口朝上,像是等我亲手拆开。
我伸手去碰,线头一松,整张纸自己“唰”地摊开,落在我掌心。
那感觉就像是——
她早就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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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第一句:
“知年,不要找她了。你该找的人,是我。”
我头皮一阵发麻,喉结疯狂上下滑动,指尖一阵阵地冰。
我转头看向屋里,客厅空无一人,窗帘晃了一下,但没有风。
我坐下来,看完整封信,字迹和前几封一模一样。
我想撕碎它,想把它扔进火里。
可我没动手。
因为最后一句话钉死了我的呼吸:
“你是不是以为我还在骗你?那你要不要看看今天报纸上的头版——顾燃,车祸身亡。”
我像被电击了一下,冲到客厅,打开电视,新闻频道刚好在播。
照片、事故现场、急救画面——全是她。
顾燃,三十岁,因疲劳驾驶冲出高速护栏,当场死亡。
抢救无效,宣告时间是——昨晚十一点五十四分。
而这封信,是我今晚回家后看到的。
也就是说,她死后,信才出现。
我看着电视屏幕,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响,像整个世界都缩成一个大空壳,只剩我一个人在里面发抖。
那个替我保留希望的人,死了。
那我还能信谁?
那这封信——还能是谁写的?
**
我一把扫开茶几,将所有信封、信纸统统铺在地上。
我跪在地毯上,一封封翻,一页页看。
有的已经皱了,有的沾了泪痕,有一张角落还被香灰烫焦过。
我突然发现,最后一封信的背面,有一道铅笔轻划过的压痕。
我小心翼翼地拿灯照过去,用手指一寸寸摩挲。
上面写着一句话:
“第五封信,你得自己来拿。”
我手里的灯一晃,扑通掉在地板上。
屋里一下陷入黑暗。
我坐在信纸中央,四周是她的字,她的声音,她的影子。
还有她留给我的问题:
——你敢不敢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