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站在装甲车的观察口，看着"黎明号"安全区的轮廓在晨雾中逐渐清晰。那是一艘巨大的陆地航母——由数十个改装集装箱和加固钢板拼接而成的移动堡垒，四周环绕着三米高的可移动钢铁围墙，顶部架设着自动炮塔和狙击平台。

"壮观吧？"坐在对面的赵毅语气中带着自豪，"完全自主设计，可以在一小时内完成部署或撤离。我们有自己的发电系统、水循环设备和垂直农场。"

齐临吹了声口哨："移动的诺亚方舟啊。花了多长时间建造？"

"两年零四个月。"赵毅回答，"陈指挥官是前海军工程师，灾难发生后，他带着一群幸存者从旧港口抢修了第一艘陆地舰。现在的'黎明号'已经是第三代了。"

沈墨注意到安全区外围散布着一些小帐篷和简易棚屋："那些外围定居点是怎么回事？"

赵毅的表情变得复杂："安全区容量有限。我们优先接纳有特殊技能的人，其余幸存者可以在外围受到一定保护，但必须自给自足。"

"阶级制度。"齐临轻声说，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即使在末日，人也分三六九等。"

装甲车通过层层检查，最终驶入安全区内部。沈墨透过窗户看到整洁的街道、规划有序的功能区，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市集。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来回忙碌，几个孩子在中央广场上 supervised 玩耍。

"这里有多少居民？"沈墨问道。

"核心区八百二十三人，外围定居点约两千人。"赵毅回答，"我们是这片区域最大的幸存者社区。"

车辆停在一个标有"检疫中心"的白色集装箱前。赵毅打开车门："所有新来者必须经过72小时隔离和全面体检。你们的队员已经在里面了。"

齐临皱眉："72小时？我妹妹——"

"齐小雨被安排在医疗区特殊监护。"赵毅打断他，"她的发热症状需要专业治疗。林医生在照顾她。"

沈墨按住齐临的手臂，感觉到绷紧的肌肉："规矩就是规矩。三天后我们就能见到他们。"

检疫中心内部比外表看起来宽敞得多，被分隔成十几个小隔间。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医生拿着平板电脑迎接他们："沈队长，齐先生，我是医疗官苏芮。请跟我来，先进行基础检查。"

检查过程细致到近乎苛刻——血液样本、体表扫描、神经反应测试，甚至还有心理评估问卷。沈墨注意到齐临在回答关于"最近是否接触变异体"的问题时明显犹豫了一下。

"你的肩膀伤口恢复得不错。"苏芮检查沈墨的伤处时说道，手指轻柔专业，"但肌肉组织有轻微变异迹象，需要继续观察。"

沈墨猛地抬头："什么变异迹象？"

苏芮推了推眼镜："只是专业术语，指伤口愈合过程中的异常细胞活动。不必担心。"她的语气平静，但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沈墨读不懂的情绪。

检查结束后，他们被带到相邻的两个隔离间。每个隔间约五平米，有一张窄床、一个小桌子和基本卫生设施。墙壁是半透明的强化玻璃，可以看到外面走廊的情况。

沈墨刚坐下，就听到隔壁传来齐临的声音："嘿，队长，能听到我说话吗？"

墙壁比看起来要厚，声音有些模糊。沈墨敲了敲隔板："勉强可以。怎么了？"

"无聊而已。"齐临的声音带着笑意，"猜猜我刚才在问卷上写了什么？'最讨厌的类型：自以为是的控制狂队长'。"

沈墨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我写的是'最不想合作的类型：不服从命令的刺头'。"

隔壁传来一阵大笑，然后是齐临的咳嗽声——肋骨伤还没好透。

"说真的，"齐临的声音突然变得正经，"你觉得这个安全区怎么样？"

沈墨思考了一会儿："组织严密，资源充足，但太过封闭。外围那些幸存者几乎得不到保护。"

"我注意到他们的武装人员比例异常高。"齐临低声道，"几乎每三个居民就有一个是战斗人员。对于一个宣称以'保护幸存者'为宗旨的社区来说，这不太正常。"

沈墨正想回应，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苏芮带着两名助手走来，手里拿着注射器："预防性疫苗，请配合。"

齐临警惕地看着针头："什么疫苗？"

"针对最新发现的空气传播变异病毒。"苏芮平静地解释，"所有进入核心区的人员都必须接种。"

沈墨伸出胳膊："先给我打。"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沈墨注意到苏芮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纹身——一个数字"7"，外面套着圆圈。这个标记让他想起什么，但记忆如同晨雾中的影子，抓不住形状。

疫苗注射后，两人很快感到疲倦。沈墨躺在床上，听着隔壁齐临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他做了一个短暂的梦——白色实验室，刺眼的灯光，手腕上的束缚带，还有一个女人平静的声音："第七号样本表现稳定，准备进行第二阶段测试..."

惊醒时，沈墨发现隔离间里一片黑暗，只有墙角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红光。他浑身冷汗，右肩伤口隐隐作痛。隔壁传来规律的敲击声——齐临在用某种密码试图联系他。

沈墨回应了一组敲击，意思是"我没事"。

外面的走廊突然亮起灯光，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沈墨迅速下床，贴着玻璃墙观察。几名武装人员跑过，其中一人对着通讯器大喊："东墙缺口！重复，东墙出现缺口，有撕裂者入侵！"

警报声响彻整个检疫中心。沈墨的隔间门突然解锁，苏芮惊慌的脸出现在门口："所有战斗人员立即到东区集合！你们有实战经验，请帮忙！"

沈墨抓起挂在墙上的战术背心："齐临呢？"

"已经放他出来了。"苏芮递给他一把手枪，"弹药有限，省着用。"

走廊上，齐临已经全副武装，手里握着那把标志性的短刀："睡得好吗，队长？"

"像婴儿一样。"沈墨检查枪械，"你肋骨怎么样？"

齐临做了个伸展动作："好得差不多了。看来他们的医疗技术确实先进。"

两人跟随苏芮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东区围墙附近。场面一片混乱——一段五米长的围墙被某种巨大力量撞弯，形成一个V形缺口。六只撕裂者已经冲入安全区，其中两只正在与守卫交火，另外四只则向居住区移动。

"它们有策略！"沈墨立即判断，"四只负责牵制守卫，两只去制造混乱。"

陈志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沈队长！请协助封锁居住区入口，平民正在疏散！"

沈墨迅速制定战术："齐临，你和我解决那两只向居住区移动的；赵毅的人负责缺口处的；陈指挥官，请派人保护检疫中心和医疗区。"

没有时间争论，众人立即行动。沈墨和齐临抄近路穿过一片仓储区，在撕裂者即将到达居住区主入口时截住了它们。

"左边那只交给我。"沈墨低声道，举枪瞄准。

齐临点头，短刀在手："右边是我的。老规矩，你远程，我近战。"

两只撕裂者察觉到威胁，转身面对他们。与医院遇到的不同，这两只体型更大，皮肤呈现出金属般的光泽。

"新型号。"齐临咬牙道，"小心，它们的表皮可能硬化了。"

沈墨连开三枪，全部命中左边撕裂者的头部。前两发子弹只在它额头上留下凹痕，第三发终于击穿一个点，怪物嘶叫着倒下。

齐临那边则陷入苦战。他的短刀难以刺穿怪物的硬化皮肤，只能依靠灵活的身手周旋。一次闪避不及，撕裂者的利爪划过他的左臂，顿时鲜血淋漓。

"齐临！"沈墨大喊，但来不及救援。

就在危急时刻，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从侧面冲来——是林小刀！她手持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刺入撕裂者后颈的一个小凹陷处。怪物发出刺耳尖叫，动作顿时迟缓下来。

齐临抓住机会，短刀从下往上，捅入撕裂者下巴的柔软处，直贯脑部。怪物抽搐几下，轰然倒地。

"小刀？你怎么在这里？"沈墨跑过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队员。

林小刀喘着气："我听到警报...齐小雨在医疗区很安全...我知道你们需要帮助..."她举起沾满怪物血液的手术刀，"我研究过变异体解剖结构...知道它们的弱点..."

齐临按住流血的左臂："干得漂亮，小医生。不过下次请提前通知，我差点把你当成另一个怪物砍了。"

更多的守卫赶到，缺口被临时封锁。陈志远亲自来感谢他们的协助："多亏你们，没有平民伤亡。这种新型撕裂者我们第一次见。"

沈墨注意到齐临正盯着死去的撕裂者，表情异常严肃："怎么了？"

齐临指着怪物颈部的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条形码："看这个。'新纪元'的资产标记。这些怪物是被人为放出来的。"

检疫期因紧急情况提前结束。由于在防御战中的表现，沈墨和齐临被允许提前与队员们团聚。医疗区内，齐小雨已经退烧，正坐在床上看书。看到哥哥进来，她立刻跳下床："哥！你的手！"

"皮外伤而已。"齐临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起来好多了。"

林小刀坚持要为齐临包扎伤口。沈墨则站在窗边，观察着医疗区的布局和人员流动。他的目光不时扫过苏芮——那个女医生手腕上的纹身让他无法释怀。

"沈队长。"陈志远走进来，"鉴于你们的表现，我决定给你们核心区居住权限。你们将被编入安全部队特别行动组，直接向我汇报。"

齐临挑眉："这么容易就给我们这么高的权限？"

陈志远笑了笑："末日中最珍贵的是人才。沈队长的战术头脑，你的变异体知识，林医生的医学技能——都是'黎明号'急需的。"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沈墨说。

"当然。"陈志远点头，"明天给我答复。现在，苏医生会带你们去住处休息。"

分配给他们的是一套相连的三个房间——沈墨和齐临各一间，林小刀和齐小雨共享较大的那间。房间虽小，但有独立卫浴和一张真正的床，这在末世中堪称奢侈。

"热水每天供应两小时，现在是开放时间。"苏芮告诉他们，"餐厅在走廊尽头，24小时提供基础餐食。"

齐临眼睛一亮："热水澡？我已经三年没洗过真正的热水澡了！"

苏芮微微一笑："享受吧。明天早上我来带你们参观设施。"她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墨一眼，"有任何需要，随时按墙上的呼叫钮找我。"

齐临吹了声口哨："看来我们的队长有崇拜者了。"

沈墨瞪了他一眼，但齐临已经冲进浴室，不一会儿就传来夸张的呻吟声："天啊...这感觉...太美妙了..."

林小刀红着脸拉着齐小雨去了她们的房间。沈墨坐在床边，听着隔壁哗哗的水声和齐临五音不全的歌声，不自觉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半小时后，齐临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换上了安全区提供的干净T恤和工装裤："该你了，队长。小心别晕倒在热水里，那可就丢人了。"

沈墨拿起换洗衣物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走身上的血迹和尘土时，他几乎呻吟出声。三年来第一次，他感觉像个人类，而不只是生存机器。

洗完后，沈墨发现齐临不在房间里。透过窗户，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外面一个小广场的长椅上，仰头看着星空。沈墨犹豫了一下，也走了出去。

夜空中繁星璀璨，没有城市光污染的末日至少带来了这个好处。齐临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漂亮吧？我小时候，父亲常带我看星星。他说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星星永远在那里。"

沈墨在他旁边坐下："你很少谈起你的家人。"

"没什么好谈的。"齐临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死了就是死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尴尬。远处，安全区的灯光在宵禁后大部分熄灭，只有巡逻队的手电筒光柱偶尔划过夜空。

"我决定加入他们。"齐临突然说，"'黎明号'有资源，有人手。借助他们，我可能找到摧毁'新纪元'实验室的方法。"

沈墨点点头："明智的选择。我也打算留下，至少暂时。"

齐临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星光："为什么？你完全可以带着你的小队继续流浪。安全区的规矩这么多，不适合你这种控制狂。"

"三个理由。"沈墨竖起手指，"第一，我的队员需要休息和安全；第二，这里确实有更好的资源；第三..."他停顿了一下，"我想弄清楚那个纹身的含义。"

齐临皱眉："什么纹身？"

沈墨描述了苏芮手腕上的数字"7"纹身："它让我想起一些...记忆碎片。实验室的片段。"

"你以前是'新纪元'的人？"齐临的声音突然变冷。

"我不记得。"沈墨诚实地说，"灾难发生前的记忆很模糊。但我经常做同一个梦——被绑在椅子上，有人给我注射什么东西。"

齐临的表情复杂难辨。最终，他伸手拍了拍沈墨的肩膀："明天开始，我们一起调查。如果'新纪元'真的在你身上做过什么，我们会查出来。"

这个简单的承诺让沈墨胸口涌起一种陌生的温暖。他想说些什么，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他。

"先生们？"一个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小束野花，"医疗官苏芮说你们是今天的英雄。这是我从温室摘的，送给英雄。"

齐临夸张地捂住胸口："小女士，你让我心都融化了。"他接过花束，郑重地别在胸前，"我现在是官方认证的花花公子了。"

小女孩咯咯笑着跑开了。沈墨看着齐临摆弄那束简陋的野花，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轻浮的男人身上有种奇特的魅力——能在末日中仍然保持人性温暖的能力。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齐临仰头看着星空说。

沈墨没有回答，但他心里隐约希望齐临是对的。无论如何，有这样一个伙伴并肩作战，至少他不再孤军奋战。

远处，安全区围墙上的探照灯扫过夜空，像一把利剑划破黑暗。高墙上，守卫们警惕地监视着围墙外的世界——那个充满变异怪物和未知危险的世界。而在墙内这一小片安全的孤岛上，两个男人肩并肩坐在星空下，各自怀揣着秘密，却又奇妙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明天，调查将正式开始。但今晚，就让他们暂时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