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雪居的纱灯在夜风里晃出细碎光斑，苏妄言踮脚往竹编灯笼里塞萤火虫，忽听得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拨开垂落的紫藤花帘，只见白砚蜷在石桌上，九条尾巴缠成毛茸茸的茧，狐耳却不安地抖动着，尾尖还沾着几片破碎的蝶翼。
“西市的蝶妖说，惊蛰要放‘百魅灯’。”苏妄言晃了晃手里的竹灯笼，里面的萤火虫突然聚成狐狸形状，“可你这是把人家蝶群折腾成什么样了？”
白砚猛地抖开尾巴，无数蝶翼残片纷飞如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色：“分明是那只花蝴蝶偷用我的幻形符！”她化作人形，指尖凝出银亮咒纹，往空中虚抓，那些蝶翼竟开始重新拼凑，“看好了，真正的妖灯该这么做。”
蝶翼拼成的灯笼骤然亮起，里面悬浮着只半透明的狐狸烛火。苏妄言刚要凑近，烛火突然化作九尾狐虚影，叼走了她鬓边的海棠花。白砚笑着弹了下她额头，灯笼突然分裂成无数小蝶，在院中织出流动的星河。
“又耍把戏。”苏妄言佯装生气，却偷偷用符咒将几只蝶灯系在发间。忽听得院门吱呀轻响，江雪衣踏着满地蝶影走来，青竹杖上缠着的《妖典》无风自动，书页间漏出点点星光。
“钟摆殿传来消息，”江雪衣抖开袖中泛黄的信笺，上面画着只被蛛网困住的灯蛾妖，“说有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在惊蛰夜用妖火冒充星子，引迷路的生灵撞进陷阱。”
白砚尾巴猛地竖起，尾尖的蝶灯骤然爆亮：“定是南巷那只偷喝我百花酿的捣蛋鬼！”她指尖划过蝶灯，所有萤光突然凝成箭矢，“待我去戳破他的蛛网！”
“且慢。”苏妄言拦住她，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纸灯笼，上面画着半砚台半狐狸的纹样，“城隍庙的老槐树教我做的‘引魂灯’，说能驱散妖邪迷惑。”她轻轻吹了口气，灯笼上的符咒泛出微光，竟化作狐狸形状的暖芒。
白砚耳尖泛红，一把夺过灯笼系在腰间，转身时却带翻了桌上的蝶翼罐。无数蝶翼飘落在地，映出苏妄言偷偷画的符咒——每张符咒上都写着“护砚台周全”，墨迹被反复描摹得发皱。
江雪衣看着两人追逐而去的身影，低头瞥见石桌上未写完的信笺，边角处歪歪扭扭画着只狐狸提着灯笼，旁边小字写着：“若解蝶灯谜，需许她十次‘最灵砚’——还有，永远要当她第一个照亮的归途。”
惊蛰的夜风掠过树梢，砚雪居的蝶灯仍在明灭闪烁，未放飞的妖灯在地上投下交叠的影子，像极了缠绕的狐尾与符咒。被遗忘的引魂灯里，微光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晃，将妖界的神秘，酿成最温柔的人间灯火——就像某些藏在符咒里的牵挂，总要等风起时，才会化作守护的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