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那只未被长发遮掩的左眼，带着玩味和审视的光芒，与玄默对视。
长久以来在危险边缘磨砺出的敏锐直觉，让他在接触对方目光的瞬间，心头就悄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反感。
这并非源于卢修斯那略显轻浮的招呼，也不是因为他自来熟的态度，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预警的感觉。
眼前这个灰黄头发、笑容爽朗的男人，看似热情无害，但玄默却仿佛能嗅到他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以及潜藏在玩世不恭表象下的、某种躁动不安甚至喜欢冒险搞事的特质。
他给玄默的感觉，就像一颗外表平静、内里却在不断积累压力的不稳定能量核心，随时可能搞出点意想不到的、大概率会是麻烦的“幺蛾子”或“大事”。
就在玄默心中这份隐晦的警惕和抗拒刚刚升起时，卢修斯似乎也敏锐地捕捉到了玄默那过于平静审视的目光，他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灿烂，直接转向玄默，再次主动开口，语气热情不减“嘿，小狼崽，别光站着看嘛。初次见面，我是卢修斯，如假包换的凯旋者一员，虽然平时比较自由散漫，但信誉还是有保障的！”
他做了个夸张的保证手势，然后又指了指莫尔斯，“这家伙闷得很，跟他一起赶路很无聊吧？怎么样，跟我们去喝一杯？顺便听听真正的‘荒野故事’？”
卢修斯那带着玩世不恭和隐隐强迫意味的邀请话音未落，玄默异色的狼瞳便已平静地迎上了对方那只带着促狭笑意的左眼。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被冒犯或不耐烦的情绪，只是用那种一贯平淡无波、却清晰得不容置疑的语调，直接开口，精准地抛出了一个让对方所有“热情”和“老大面子”都瞬间哑火的理由“不。”
“我十四岁。”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对方消化这个信息的时间，然后才继续用一种近乎陈述常识的语气，补充道“内环法律，这个年纪，还在上初中。”
短短三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三颗冰锥，精准地砸在了卢修斯那股子“老油条”式的热情上。
卢修斯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住了。他那只露在外面的左眼，先是愕然地眨了眨，随即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和荒谬感，最后转化成了哭笑不得的尴尬。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哎呀喝点果汁也行”、“见识见识嘛”之类的找补话，但在玄默那双过于平静、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的异色狼瞳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十四岁？！）
（还在上初中？！）
（这……这他妈怎么接？！）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茬？眼前这个气质冷峻、身手不凡、甚至已经完成正式凯旋者考核的家伙，从外貌和体型上看，确实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只是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和实力，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实际年龄！
内环的法律法规对未成年人，尤其是涉及烟酒、夜店等场所有着严格的限制，虽然在外环很多时候形同虚设，但在伏尔甘区这种内环工业区，这绝对是个无法忽视的正当理由！
拉着一个法定意义上的未成年人去酒吧“喝一杯”？还“听听荒野故事”？这传出去，别说他卢修斯的面子，庞培必然要找他好好“谈谈”！
旁边的莫尔斯也愣了一下，随即浅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了然和好笑。他早就知道玄默年龄不大，但也没想到玄默会如此干脆、且用这种近乎“降维打击”的方式拒绝卢修斯。
看着自己这位向来能说会道、脸皮颇厚的老大吃瘪，莫尔斯觉得……还挺有意思。
卢修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终于，他干笑了两声，那股子强行拉人的劲头瞬间泄了个干净，有些狼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呃……十四岁啊……呵呵，瞧我这记性……对对对，内环是有这规定……嗯，年轻人是该好好休息，长身体重要，哈哈……”
“玄默！”一个略显拘谨但清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黑兹背着那把标志性的长枪，正快步走过来。他看起来已经安顿好了自己那辆卡车上同行的队友，此刻正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看到玄默这边聚集的人，尤其是看到卢修斯时，他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认出对方是谁，眼神里多了几分谨慎，才出声招呼。
他走到近前，先是对着莫尔斯和卢修斯点了点头，算是对前辈打了招呼，然后目光转向玄默，直接说明来意，语气带着点商量的口吻“我准备在附近找家店随便吃点东西，然后找个旅馆休息。你……要一起吗？”
这个提议朴实无华，甚至有些乏味——吃饭、睡觉，完全符合“伤员”和“明日需早起赶路”的合理需求。
但在眼下这个情境里，却像是给玄默递上了一个完美的、脱离尴尬社交的台阶，也给了卢修斯一个顺坡下驴的机会。
玄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瞥了一眼黑兹，又扫过旁边表情还残余着几分不自然的卢修斯，干脆地点了下头“行。”
言简意赅，连多一个字都懒得说，但意思明确——我接受这个安排，现在就走。
黑兹没想到玄默答应得这么痛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松了口气，赶紧对莫尔斯和卢修斯道“那……莫尔斯前辈，卢修斯队长，我们先走了。”
“去吧去吧，年轻人早点休息好。” 卢修斯立刻恢复了那副爽朗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挥了挥手“养足精神，明天还得赶路呢！”
莫尔斯也对着玄默点了点头，浅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算你机灵”的意味。
玄默不再停留，转身便跟着黑兹，朝着工业区外围、那些看起来像是为工人和长途司机提供基础食宿的、相对便宜和安静的街区走去。两人很快融入了稀疏的人流和昏暗的街灯下。
看着玄默和黑兹离去的背影，卢修斯摸了摸下巴，灰黄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动，他那只露出的左眼里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低声对莫尔斯道“这小子……有点意思。拒绝人都拒绝得这么……理直气壮。黑兹那小子，看着也比以前沉稳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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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默和黑兹最终在街角看到了一家还亮着灯、看起来货物齐全的24小时便利店。对于只想简单填饱肚子、补充基础能量的他们来说，这似乎更方便。
两人推门进去，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店内灯火通明，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罐头、包装食品、饮料和生活用品，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和熟食柜传来的微弱气味。
店员是个戴着厚重眼镜、昏昏欲睡的中年人，只是抬头瞥了他们一眼，就又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黑兹径直走向食品区，目标明确地拿了两个高热量肉罐头和几根能量棒，又顺手拿了一瓶纯净水。动作熟练，显然是跑任务的常态。
玄默则走向另一侧的货架。他的目光在各种包装上快速扫过，最终停在了一个货架前，那里摆放着一些保质期相对较长、加了防腐剂的面包和糕点。
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拿了一个包装上印着鲜艳樱桃图案的樱桃果酱夹心面包。
接着，他又走到冷饮柜前，打开柜门，冷气涌出，他精准地从中拿出了一瓶冰镇的樱桃味汽水。
（又是樱桃……） 黑兹用余光瞥见，心里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他算是发现了，玄默对樱桃味的东西有种奇怪的执着。
两人拿着选好的东西走到收银台，默默地结了账。店员懒洋洋地扫码，报出金额，玄默和黑兹各自付了钱。
走出便利店，夜晚带着工业区特有凉意的风吹来。黑兹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又看了看玄默，问道“回旅馆吃？还是找个地方坐着吃完再回去？”
玄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面包和汽水，又回头看了看便利店明亮的灯光，沉默了两秒，忽然说道“你先走。我还有点东西要买。”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异样，像是在说“我忘了买纸巾”一样自然。
说完，也不等黑兹回应，便转身，又推门重新走进了便利店，留下黑兹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肉罐头和能量棒，一脸茫然。
（还有东西要买？刚才怎么不一起拿？） 黑兹心里升起一丝疑惑。他看了看玄默消失在货架后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物。
回旅馆的路他认识，按理说他应该直接回去。但不知怎的，玄默那稍显突兀的返回，以及那句平淡却透着点不自然的“有点东西要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想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一个略带恶趣味的念头冒了出来。黑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好奇心。
他四下张望，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便蹑手蹑脚地挪到便利店那扇巨大的、贴着各种促销广告的玻璃窗旁，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透过广告纸的缝隙，朝店内望去。
他的目光快速搜寻着玄默的身影。很快，他找到了——玄默并没有走向食品区或日用品区，而是径直走到了便利店最靠里侧、灯光相对昏暗的一个角落。那个区域的货架……黑兹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心脏猛地一跳！
那货架上陈列的，花花绿绿的封面，大胆露骨的画面……分明是成人向的杂志和漫画！旁边还挂着一些用途不言而喻的小包装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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