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默刚将那最后一口少了灵魂肉块、略显“干瘪”的卷饼咽下，正用舌尖不着痕迹地扫过齿缝，回味着那点残存的香料气息，就感觉一片阴影落在了自己旁边。
他抬头，看到黑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黑兹已经脱掉了那件略显厚重的防弹背心，只穿着一件深色的短袖训练服，额头上还带着赶路颠簸留下的细密汗珠，但气色比早上刚出发时好了不少。
他手里拿着好几串用简易木签串着的、烤得焦香油亮、还在滋滋作响的烤肉串，香气浓郁，分量扎实。
黑兹走到玄默旁边那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动作幅度不小，但可以看出他依然带着伤员的谨慎。
他看了看玄默手里空空如也的包装纸，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满满的肉串，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其中一串最大、肉最多的，朝玄默递了过去，表情有些别扭，但眼神里透着点真诚“喂，玄默，给你一串。这家的烤肉……味道还行。”
玄默的目光在油光发亮的烤肉串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黑兹脸上那副“我只是顺便、你爱要不要”的表情。
他想起刚才迦楼罗叼走的那一大块肉，再看看眼前这油腻腻的烤串，眼中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抗拒。
“不用。” 他言简意赅地拒绝，声音平淡无波“我饱了。”
黑兹递出肉串的手僵了一下，表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似乎觉得被驳了面子，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嘟囔了一句“切，不吃算了”，然后把肉串送到自己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仿佛要把那股尴尬也一起嚼碎吞掉。
玄默没在意黑兹的小情绪。他站起身，将卷饼包装纸扔进不远处的回收桶，然后目光落在了旁边那台看起来有些年头、但仍在嗡嗡运作的自动贩售机上。
贩售机里零星摆放着几排饮料，大多是常见的水或能量饮料。
他的目光在一排花花绿绿的标签上掠过，最后停在角落里一种印着樱桃图案、看起来甜度不低的红色汽水上——樱桃汽水。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拿出几枚零散的丁尼，塞进贩售机投币口，选择了樱桃汽水。
“哐当、咕噜噜——” 一阵机械运作声后，一瓶冰镇的、瓶身凝结着细小水珠的红色汽水滚落到了取物口。
玄默弯腰拿出汽水，入手冰凉，带着碳酸饮料特有的气泡炸裂感。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
甜腻的樱桃香精味混合着强劲的气泡冲击着味蕾，算不上好喝，甚至有些廉价感，但那股冰凉和刺激感，在干燥炎热、刚刚吃过卷饼的荒野午间，却意外地让人觉得爽快。
他靠在贩售机旁，又喝了几口，异色的狼瞳望着远处正在检查车队的庞培和莫尔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迦楼罗也吃完了那块“劫掠”来的肉，似乎有些口渴，扑棱着翅膀飞到玄默手边，用小脑袋蹭了蹭汽水瓶，发出“啾啾”的叫声。
（翻译：“玄默玄默，我也要喝啾！甜甜的水水啾！”）
玄默瞥了它一眼，没说话，只是从储物手套里掏出迦楼罗专用的小水碟，倒了一点汽水进去。
迦楼罗立刻欢快地低头去喝，结果被气泡冲得打了个小喷嚏，滑稽的样子让一旁偷偷观察的黑兹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憋住。
就在这短暂而略显奇异的和谐中，远处庞培洪亮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准备出发！五分钟后启动！”
短暂的修整结束。玄默将剩下的汽水一口喝完，瓶子精准地投入回收口，重新戴上头盔，走向莫尔斯和他的摩托车。黑兹也赶紧三两口解决掉肉串，擦了擦嘴，快步跑向自己乘坐的卡车。
车队再次启动，带着引擎的轰鸣和飞扬的尘土，载着石油，载着任务，也载着各怀心思的队员们，重新驶向通往内环伏尔甘区的漫长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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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天色渐暗，夕阳的光线在厚重的灰云后显得暗淡无力。庞大的车队终于驶过了标志着伏尔甘区边界的巨大闸门和检查站。
在进入伏尔甘区前那段空旷的缓冲地带，他们确实遭遇了一小股试图拦截车队的叛军车辆。
但庞培的亲自带队加上护卫力量充足，这场冲突几乎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对方在一阵短促的交火和威慑后，见势不妙迅速撤离了，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有惊无险，只是耽搁了一点时间。
进入伏尔甘区，一股与红岩镇乃至外环荒野截然不同的工业气息扑面而来。
天空是永不变调的灰蒙蒙，被高耸烟囱日夜喷吐的烟雾笼罩，连阳光都透着一股乏力感。
宽阔但并不整洁的道路上，重型运输车川流不息，引擎轰鸣震耳欲聋，空气弥漫着机油、未完全燃烧的燃料和金属粉尘的混合气味，干燥而刺鼻。
街道两旁是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工厂和仓库，混凝土外墙被煤烟和锈迹染成深色，巨大的管道如同钢铁巨蟒般盘踞其上。
穿着统一工装、神色疲惫的工人和灵活穿梭的、形态各异的工业机器人是这里最常见的身影。
一切仿佛都笼罩在一种庞大、冰冷、高效的工业齿轮运转节奏之中，个人在其中渺小如尘埃。
车队严格按照预定路线前进，在复杂的工业道路网中穿行。
玄默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观察着这座工业怪兽的内部。
平静地扫过那些巨大的熔炉、管道丛林、闪烁着信号灯的装卸平台，以及远处天空中隐隐泛起的、来自巨大能量转化阵列的红光。
迦楼罗似乎也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味和环境，不再在玄默肩头蹦跳，而是蜷缩在他的披肩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警惕地四处张望。
莫尔斯驾驶摩托车，熟练地在密集的车流中穿梭，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对空气污染指数和嘈杂的声音毫不在意。
他偶尔向玄默简短地介绍几句某个巨型建筑的功能，或者某个区域潜在的注意点。
然而，当他们最终驶入“第七精炼厂”所在的专属工业园区，穿过园区边界那道无形的、标识着“高级别污染管制区”的高墙时——
玄默的狼耳猛地一抖，他几不可察地向后仰了仰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浓烈化学药剂、高温高压分解的碳氢化合物、以及某种高浓度废料残留的、极其刺鼻、甚至带着甜腻腐臭味的气味，猛地冲入了他的鼻腔！
半个小时后，交接流程在一种高效而冰冷的氛围中完成。
一桶桶珍贵的原油被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用叉车运走。
庞培代表凯旋者，与面无表情的厂方负责人核对了单据，收下了一份不菲的报酬凭证，整个过程公事公办，毫无寒暄。
空气中那令人不适的刺鼻气味，在离开那高墙环绕的精炼厂园区时，瞬间淡薄了许多。虽然伏尔甘区的整体空气质量依旧糟糕，但至少不会让人呼吸都感到困难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伏尔甘区的天空看不到星星，只有远处巨大工厂群的照明塔和高炉的火光映照出昏黄而朦胧的天际线。
街道上，重型运输车辆明显减少，但各种工业机器人仍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发出单调的嗡鸣。
庞培看了一眼时间，又扫视了一圈略显疲惫的队员们，朗声下令道“任务完成，大家辛苦了。现在时间不早，夜里开车不安全，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明天早上八点，还在这里集合，我们返回红岩镇。记得保持通讯畅通，注意安全！”
队员们发出一阵轻松的应和声。能短暂卸下任务重担，在这座庞大的工业区里“自由活动”几个小时，对大多数常年生活在艰苦外环的人来说，无疑是难得的放松机会。
许多人已经开始商量着去哪里找个能洗热水澡的地方，或者去哪家酒吧喝一杯、吃点美食。
玄默摘下头盔，深深吸了一口……依然是带着铁锈和化学药剂味道的空气，但至少离开了核心精炼区，味道淡了不少。
他侧目看向旁边的莫尔斯，后者也刚取下头盔，正皱着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余味”，似乎对这股气味习以为常，但也不怎么喜欢。
“打算去哪？” 莫尔斯随口问道，一边从摩托车侧箱里拿出一块布擦拭着面罩。
玄默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灯火通明但风格冰冷的厂房和工人聚居的低矮建筑，摇了摇头，简短回答：“找个安静地方，等天亮。”
他对这里的酒吧、夜市没什么兴趣，噪音、陌生环境和潜在的麻烦，他更倾向于避免。
莫尔斯“啧”了一声，似乎觉得玄默的选择过于无趣，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人各有志。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爽朗、又夹杂着一丝油滑腔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明显的惊讶和欣喜“嘿！莫尔斯！真是你小子！我说远远看着就像你！”
玄默和莫尔斯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留着灰黄色长发、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大半张右脸的人类男子正大步朝他们走来。
他看起来年龄与莫尔斯相仿，穿着件风格粗犷但保养得不错的旧款皮夹克，走路时步幅很大，带着一种玩世不恭又透着点精明的气质。
他径直走到莫尔斯面前，熟稔地给了灰狼肩膀一拳，哈哈笑道“我就说这次庞培大哥亲自出马，肯定少不了你！果然！”
莫尔斯被打了一拳，也不恼，浅绿色的狼眼里露出明显的笑意，虽然被铁面罩挡着，但语气明显比之前放松、亲近了许多“老大。我就说，刚才在车队里好像瞥见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原来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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