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一晚上都没睡着.
回到地上租的小公寓，天都快亮了.她像个机器人一样换下工作服，冲了个很烫的热水澡，皮肤都烫红了，可还是觉得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
脑子里全是维生舱里那眼皮抖动的样子，还有那个银色小东西一闪一闪的光.越想越怕，胃都揪紧了.
她想，自己应该向上头报告的.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嗡嗡响，赶都赶不走.
但紧接着，更实际的恐惧压了过来：怎么说？说自己违规撬了面板，然后看见不对劲？谁信？那个扫描仪的记录她当时一慌没存下来，奇怪的日志也不见了.拿什么证明？就凭她一张嘴？说不定人家觉得她夜班熬多了眼花，或者想搞事情.
林栖没事的，肯定看错了
她对着起雾的镜子小声说，水珠从脸上滚下来，回忆起当时仿生人的场景.
垂眸的男人在液体中微微晃动，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刷子，轻轻地盖在眼皮上.他呼吸很平稳，睫毛尖就跟着极轻微地动，
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好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的红晕也不知是水汽的蒸腾还是自己的想法愈发不对劲，让她不由的扇自己一巴掌.
林栖哈哈，系统有时候会抽风，很正常……，八成是液体晃动的影子……别想了...
她拼命给自己找理由，可声音听着连自己都不信.
白天补觉也睡不踏实，老是突然惊醒，梦见长长的蓝光走廊，梦里那些泡在绿水里的人影，眼睛唰一下全睁开了.
晚上八点，又得上班了.
穿工作服的时候，手有点抖，扣子扣了好几次才扣上.走进“星穹”那座亮闪闪的高楼，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坐电梯一路往地底降，每走一步都感觉脚底下发软.
她努力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低着头，不跟人对视，沿着墙边慢慢走.
交接班的时候，带班的组长照常说了些注意事项，提到楼上A区有个重要项目要维护，几个老师傅在旁边小声聊着技术数据.
没人注意到角落的林栖，她的工作和那些光鲜的、讨论着高级玩意的工作，好像在两个世界.以前她觉得有点憋屈，今晚却觉得这样反倒安全.
可当她再次走进地下七层那个安静得吓人的区域，刷开门，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又被吸走时，心还是跳得厉害.
蓝色的灯带，冰冷的空气，那股熟悉的金属和药水混合的味道.
一切看起来都和过去三十多个晚上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一样了.
她逼着自己按平时的路走，装作不知道，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检查.平板上的数据一条条刷过去，都是正常的绿色.她处理得比平时快，甚至有点马虎,平时看见皮囊貌美的仿生人还会多停留几秒，如今，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终于，还是站在了七号封存舱的门口.
林栖总不能这么倒霉吧
她的手悬在门禁感应器上面，停了好一会.这辈子果断决绝的她，纠结半天也不敢踏出这一步.应该没事吧.我昨天看错了吧.
她深吸了口气，还是刷了卡.门滑开，冷气扑出来.她没马上进去，就站在门口，远远看着第七号维生舱.
淡绿色的光里，“先驱者-7”安静地飘着，脸还是如此俊美，眼睛闭着.水一样的液体平静不动.
所有屏幕上的数字都稳稳地亮着绿灯，规律得让人心里发毛.好像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她太累产生的幻觉.
林栖轻轻吐了口气，绷紧的肩膀松了点.看来真是自己吓自己.她走进去，像往常一样调出七号舱的数据.快速扫了一遍，没问题.正当她准备点“无异常”然后赶紧走时，眼睛无意间瞟到维生舱底下的地面.
那里，有一小块很小很小的、透明的湿印子，大概指甲盖那么大，还没完全干.位置正好在那块隐藏的维修盖板下面.
她全身的血好像一下子凉了
按照规定，维生舱是完全密封的，外面也很少动它，尤其是这种封存起来的.
地面每天都有清洁机器人打扫，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湿水渍.除非……最近有极小的泄漏，或者，里面有什么……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渗出来一点点.
林栖蹲下，用手指非常轻地抹了一下那块湿的.又凉又黏.她心砰砰狂跳，猛地抬头看维生舱里的仿生人.它还飘在那儿，一动不动.
但这次，她清楚地看到，仿生人右手食指的指尖，好像有一点点特别细微的、和周围液体不一样的反光，像是沾了别的、更滑的东西.
是里面的液体不一样了？还是……别的东西？
越思考，林栖的心脏跳动的越快，“砰...砰...砰...”
心脏要跳出来般，忍受不住压力的她，猛的起身快速向身后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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