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立秋,赵建国在38℃的垂直墙面上贴保温板。发烫的铝箔反射出他后背的盐霜——那些昨夜被女儿用铅笔戳着认的英文单词,正随着汗液在工服上析出"father"的模糊轮廓。
新来的监理捏着鼻子踢开他的工具包:"安全帽编号都锈了,明天别上高空!"他慌忙用砂浆粉擦F-017的钢印,却把最后一个7蹭成了残破的1。远处塔吊正吊起私立小学的家长,穿真丝旗袍的女人在玻璃幕墙里皱眉,他认出那是女儿同学的妈妈,上周家长会自己搬砖的手曾蹭脏她的鳄鱼皮包。
午餐时工友老张的儿子来送饭,蓝白校服晃得他眼疼。"我家小子这次月考又垫底。"老张把红烧肉里的油汤浇在赵建国饭盒,"还是你有福气,闺女能读外国语"。混凝土输送泵突然爆管,他扑上去堵裂缝的手恰好接住滴落的油花,指甲缝里的水泥灰在荤油里凝成珍珠模样。
放工时包工头扔来一袋过期速冻水饺:"业主车库返工,今晚打震动棒。"女儿的电话就在这时刺进来:"老师说周六要去科技馆。"他数着墙根未熄的烟头等对方挂断,某一颗火星突然跳到手背,烫出的水泡恰与女儿周岁时留在掌心的牙印重叠。
地下室浇筑持续到凌晨,震动棒在他手里突突跳动。借着头灯,他看见混凝土里浮出女儿期中试卷的拓印——那道错在"父亲职业"栏的填空题,她写的是"建筑师"。钢筋突然刺穿胶鞋,他没觉出疼,反而盯着血珠在螺纹钢上滚出的奇异光泽,像极了女儿作文里写过的"彩虹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