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与雾的挽歌

铁盒里的蜂蜜块在掌心融成黏腻的光斑，奈布盯着诊疗室窗台上新出现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凝固的荧光血液，浮着几片被齿轮碾成星形的糖纸。艾米丽推门进来时，银链在腕间轻晃，女医生的目光突然凝固在他颈侧蛛网般的荧光纹路：“这是……监管者的体液残留？”

“玫瑰刺划的。”奈布扯下绷带盖住痕迹，指尖却在接触皮肤时，感受到深层组织传来的细微震动——那是昨夜钟楼共振时，杰克的机械心脏刻进他身体的齿轮频率。窗外忽然掠过黑影，他瞥见渡鸦形态的衔尾蛇纹身停在蔷薇花枝上，尾羽抖落的荧光黏液在玻璃上画出问号。

深夜的圣心医院废墟滴着雨水，奈布踩着碎玻璃走进停尸房，发霉的担架上摆着整齐的糖纸标本，每张都用昆虫针固定在腐木上：奈布的指纹像年轮、奈布的血在月光下会唱歌。开膛手的披风从通风口垂落，鳞片退去的指尖卷着颗裹着银箔的薄荷糖，糖纸上用凝血写着：来听齿轮与光的二重奏。

“这次又设了什么陷阱？”奈布反手将军刀插在最近的担架上，刀刃却在接触木板时，触发暗藏的齿轮机关——整面墙的荧光血液突然流淌，在地面拼出他昨夜在钟楼的倒影。杰克的低笑从头顶传来，开膛手倒挂在吊灯上，机械心脏的齿轮间卡着他今早丢失的皮带扣。

“不是陷阱。”杰克松开尾巴，任由身体坠落，在奈布接住他的瞬间，鳞片下的机械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是……临终礼物。”荧光血液顺着齿轮缝隙滴落，奈布这才发现对方左胸的鳞片大片脱落，露出底下锈蚀的齿轮与缠绕的蛛丝，那颗嵌着蜂蜜的子弹壳已严重磨损。

“怎么回事？”奈布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杰克心脏位置的齿轮，发现糖纸残片已被碾成齑粉，混着荧光血凝成黑色硬块。开膛手勉强扯动嘴角，犬齿却在露出的瞬间，崩落一小块——牙釉质里嵌着未融化的糖粒，是三个月前奈布塞给他的橘子糖。

“圣心医院的齿轮……在腐蚀我。”杰克的尾巴无力地缠住奈布手腕，鳞片退潮般露出苍白皮肤，“每共振一次，机械心脏就锈蚀一分……”他忽然按住奈布后腰，将对方推向往生堂密道，却在触到机关时，掌心的荧光血与墙上图腾共鸣，露出藏在壁画后的光茧——里面裹着具人类骸骨，左手无名指戴着刻着“J·M”的银戒。

“这是……”“真正的杰克。”开膛手的声音混着齿轮摩擦的锐响，“五年前被雾吞噬的怪物，而我……”鳞片完全退去，露出底下布满齿轮接口的苍白躯体，心脏位置的机械零件终于停止转动，“是用他的骸骨与雾编织的赝品。”

奈布的军刀掉在地上，刀刃映出杰克逐渐透明的轮廓。开膛手拾起他腕间的银链，糖纸上的血字突然开始褪色，每片都化作荧光蝴蝶飞向光茧：“每片糖纸都是我的记忆碎片……现在该还给真正的主人了。”他将银链绕在骸骨无名指上，齿轮心脏的最后一次跳动，震落了光茧上的尘埃。

白雾突然以狂暴的姿态涌入停尸房，奈布被气浪掀翻在地，却在视线模糊前，看见杰克的身体正在分解成无数糖纸与齿轮，每片糖纸都刻着最后的字迹：你的血是我存在过的证据。机械心脏的齿轮滚到他掌心，上面还粘着半片薰衣草绷带，渗出的荧光血在地面画出倒计时的圆圈。

“别走……”奈布抓住对方逐渐透明的手腕，却摸到皮肤下的齿轮正在崩解，“我带你出去，用我的血……”“嘘——”开膛手用指尖按住他嘴唇，尾尖卷着最后一颗薄荷糖塞进他齿间，“甜味会留在你舌尖……就像我曾留在你伤口里的雾。”

光茧突然发出强光，杰克的身体化作万千荧光蝴蝶，每只翅膀都印着奈布不同时期的伤口：被爪痕、子弹孔、齿轮划伤。最后一只蝴蝶停在他眼角，翅膀轻颤间，奈布听见摩尔斯电码的滴答声——活下去，替我看一次庄园外的太阳。

雾散时，奈布在光茧旁找到一枚齿轮吊坠，里面嵌着最后一片糖纸，血字因氧化变成深紫：我的心脏，永远卡在你说‘早安’的那个清晨。他将吊坠挂在颈间，腕间银链的荧光终于熄灭，却在走出圣心医院时，看见漫天朝霞中，有只渡鸦衔着片橘子糖纸飞过，糖纸边缘的齿痕与记忆中完全吻合。

远处的红教堂传来玫瑰窗玻璃彻底碎裂的巨响，奈布知道，那是雾的挽歌，也是某个用糖纸与齿轮编织的梦，终于在黎明前，化作了他掌心跳动的，永不融化的，关于甜与痛的，最后一颗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