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许晚星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数据流,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凌晨四点的值班室里,只有台灯在她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父亲的医疗日志副本摊开在膝头,2015年5月的页面上,“沈志国”三个字被红笔圈了七遍。
“许医生,您怎么还没睡?”实习护士小羽抱着病历本推门进来,突然惊呼一声,“您的手!”
许晚星低头看去,左手食指正滴着血——刚才翻日志时,被泛黄的纸页划破了伤口。她扯过医用纱布随便缠上,目光却定格在日志某行小字上:“沈志国手术备血异常,申请调用‘黑月’特殊血库。”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米佧发来的消息:“姐姐!我在旧系统里挖到宝了!2015.5.20的三台手术,耗材清单里有‘琥珀’牌免疫抑制剂,生产批号和沈墨的助眠药一模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值班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邢克垒带着一身雨水冲进来,战术靴上沾满泥点。他胸前的警号牌歪在一边,右手握着一份验尸报告,封面上“沈墨”两个字被指腹碾出褶皱。
“沈墨的胃里,”他直视着许晚星震惊的眼睛,声音像浸了冰,“有半片‘琥珀’,和你父亲日志里的特殊用药记录吻合。”
许晚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所以你母亲的手术……”
“术后感染的抗生素,”邢克垒打断她,喉结滚动,“也是‘黑月’提供的。”他将报告拍在桌上,验尸照上沈墨手腕的纹身清晰可见——那串“WX is mine”的英文,此刻像根细针扎进许晚星的太阳穴。
窗外的雷声轰然炸响,顾言抱着笔记本电脑推门而入,镜片上蒙着水汽:“我破译了怀表的八音盒旋律,”他调出音频文件,破碎的《玫瑰人生》里夹杂着电流声,“每七个音符对应一个字母,连起来是‘1203’。”
“1203?”许晚星皱眉,“许氏医院12楼03号手术室,正是父亲最后出现的地方。”她忽然想起沈墨留下的纸条,2015.5.20后面跟着的阿拉伯数字,正是1203。
邢克垒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技术员小吴发来的消息:“队长,沈墨的手机云端备份恢复了!有段2015年的视频……”
监控画面在笔记本上亮起:雨夜的许氏医院12楼,年轻的沈墨躲在楼梯间,镜头透过防火门的玻璃,清晰拍到手术室门口站着的两个人——邵宇寒和邢克垒的父亲,时任江城特警支队政委的邢建军。
“他们在交换文件,”顾言指着画面中邵宇寒递出的牛皮纸袋,“袋子上印着‘黑月生物科技’的logo。”
许晚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邵院长是她最敬重的恩师,也是父亲生前的挚友,怎么会和黑月组织有关?她想起昨天凌晨邵宇寒交给她怀表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他办公室里那张与父亲的合照,背景正是2015年的许氏医院。
“叮——”
值班室的呼叫铃突然响起,急诊室传来紧急通知:“许医生!有个流浪汉送来时全身抽搐,瞳孔呈针尖状,和爆炸案死者的症状一样!”
她抓起白大褂就往外跑,邢克垒和顾言紧随其后。急诊室里,中年男人正痛苦地蜷缩在推车上,许晚星掀开他的衣袖,看见手肘内侧有个新鲜的针孔,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粉紫色——正是“琥珀”药物过量的体征。
“准备活性炭洗胃,注射纳洛酮!”她果断下令,目光扫过男人手腕,突然浑身血液冰凉——那里纹着半轮残月,和老周颈后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是黑月的底层成员,”邢克垒凑近观察,“这种纹身代表‘供血者’,专门为高层提供稀有血型。”他掏出手机拍照,却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发现男人眼皮内侧用荧光墨水写着一行小字:“1203的冰箱,藏着你母亲的手术录像。”
许晚星的呼吸骤停。她想起父亲日志里反复出现的“1203冰箱”,想起沈墨临终前说的“心脏移植”,此刻全都在暴雨声中连成一片。顾言突然指着男人的鞋底:“看!红色沙粒,和爆炸案死者的一样!”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剧烈抽搐,心电图直线上升。许晚星抓起除颤仪,却在电极片贴上胸口的瞬间,看见他锁骨下方纹着极小的“WX”——她名字的缩写,和邢克垒战术背心上的绣字一模一样。
“他死了。”顾言摸了摸男人的颈动脉,声音发颤,“临死前盯着你,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对不起’。”
邢克垒的手指捏紧战术笔,笔尖在男人病历上戳出破洞。他想起刚才在证物室发现的结婚照残片,想起母亲手术同意书上父亲的签名,突然意识到,这场横跨五年的阴谋,早已将他和许晚星的命运,连在同一个血色的齿轮上。
“邢队长,”许晚星突然转身,眼中有火苗在跳动,“我要去12楼手术室。”
“不行,”邢克垒立刻否决,“黑月的人明显在引你入局。”
“可我母亲的手术录像在那里,”她逼近他,白大褂上还沾着流浪汉的血,“还有你母亲的,对吗?你以为我没发现?你母亲的死亡日期,和我父亲同一天。”
邢克垒的脊背猛地绷紧。这个秘密他藏了五年,从不敢深想,此刻却被她直接戳破。暴雨在窗外呼啸,像极了2019年叙利亚那场毁掉一切的沙尘暴。
“好,”他终于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十二楼走廊寂静得可怕,声控灯在他们经过时一盏盏亮起,投下长长的影子。许晚星停在03号手术室门前,手在密码锁上停顿——父亲日志里,这个密码被划了无数个问号。
“试试812。”邢克垒突然说。
她指尖一颤,输入2019年8月12日。锁“咔嗒”打开的瞬间,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痛楚。
手术室里弥漫着陈年消毒剂的气味,不锈钢器械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江晚棠直奔墙角的医用冰箱,输入“20150520”,柜门应声而开。
里面整齐码着十二个金属盒,每个盒子上都贴着标签:“沈志国·心脏”“邢建军·肝脏”“许明修·肾脏”……
当她拿起标着“许明修”的盒子时,手剧烈颤抖起来——那是她父亲的名字。盒子里躺着一张DVD,封面上用红笔写着:“给星星的成人礼”。
邢克垒的手机突然震动,是米佧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截图:“哥!我查到邵院长2015年的银行流水,每月5号都会收到‘黑月慈善基金会’的汇款,金额和器官移植的市场价一模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雪亮的手电光束扫过手术室的玻璃。许晚星迅速关上冰箱,邢克垒拉着她躲进器械柜,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脚步声停在手术室门口,密码锁“滴滴”响了几声。江晚棠从门缝里看见,来人戴着白手套,举着和沈墨同款的琥珀色药瓶——正是监控里那个纹身男人。
“许医生,”男人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病态的亲昵,“你猜,邵院长在你父亲的手术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抬手,药瓶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要不要看看,你母亲的心脏,是怎么被移植到沈墨父亲胸腔里的?就像,邢队长母亲的肝脏,被移植给了我父亲……”
邢克垒的枪口已经对准门缝,却在听见“邢建军”三个字时猛地怔住——那是他父亲的名字,从未出现在母亲的手术记录里。
“还有哦,”男人轻笑一声,将什么东西放在手术台上,“邢队长的手机密码,江医生的急救箱密码,都是812,对吗?真甜蜜啊,可你们知道吗?”
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扬起,露出后腰处的纹身——半轮残月缠绕着两朵玫瑰,花心分别是“X”和“X”,正是邢克垒和许晚星姓氏的首字母。
脚步声渐远,许晚星猛地推开器械柜,看见手术台上躺着一支白玫瑰,花茎上缠着的黑色缎带写着:“下一个,是顾医生的肾脏哦。”
她的视线掠过玫瑰,落在墙角的监控摄像头上,镜头红光闪烁——有人正在实时观看他们的一举一动。邢克垒掏出手机,发现信号早已被屏蔽,而他刚才放在值班室的战术笔,此刻正在器械柜的阴影里泛着微光。
笔身的“邢”字被磨掉了一半,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2015.5.20,邢建军签署的保密协议”。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