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特警支队的消防警报声还在头顶盘旋，邢克垒站在证物室焦黑的残骸前，鞋底碾碎一块烧熔的监控硬盘。老周的尸体不翼而飞，连同他鞋底的项链碎片、那张写着阿拉伯语的纸条，全都消失在这场蹊跷的火灾里。
“队长，火势是从证物柜内部燃起的。”技术员小吴举着勘验报告，声音发颤，“像是有人提前在文件上涂了遇热自燃的化学药剂。”
邢克垒的手指捏紧战术笔，笔身刻着的“邢”字硌得掌心发疼。他想起半小时前在停尸房，许晚星看见沈墨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不甘的破碎感，像极了2019年她抱着被弹片划伤的孩子时的模样。
“调阅医院到支队的所有交通监控，”他突然说，“重点查戴白手套的车辆，还有……”他顿了顿，“通知米佧，让她黑进医院的人事系统，查2015年5月20日当天所有值班医生的排班表。”
凌晨六点，许晚星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满地狼藉的文件柜，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离开时明明锁好了抽屉，此刻父亲的医疗日志副本摊开在桌面，泛黄的纸页上，“黑月”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许医生，昨晚有人闯入过你的办公室。”顾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举着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支烧到一半的白蜡烛，“蜡烛上有‘琥珀’的香味，和沈墨的助眠药一致。”
许晚星接过袋子，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苦涩气息。2015年的葬礼上，沈墨就是带着这种香味出现的，那时的他还是个哭着说“星星姐姐别难过”的少年，如今却成了手握人命的恶魔。
“顾言，”她忽然想起什么，打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个雕花木盒，“你看这个。”
木盒里躺着一块怀表，表盖内侧刻着“WX20150520”——正是我名字的缩写和父亲的死亡日期。许晚星按下表冠，八音盒里飘出破碎的旋律，那是她童年时最爱的《玫瑰人生》。
“这是邵院长今天凌晨交给我的，”她低声说，“他说父亲临终前一直攥着它，齿轮里卡着半张纸条。”
顾言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拆开怀表。在发条齿轮间，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条慢慢展开，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沈志国的心脏，在2015.5.20移植给了……”
字迹在此处被烧断，最后一个字模糊不清。许晚星认出那是父亲的笔迹，沈志国正是沈墨的父亲，当年江城医药界的巨头，也是许氏集团的竞争对手。
“叮——”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跳出来：“许医生喜欢白玫瑰吗？我记得你在医大时，总把它夹在解剖图谱里。”
许晚星猛地抬头，看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雪白的玫瑰，花茎上系着黑色缎带，缎带上用金粉写着“WX”——她名字的缩写。
“别动！”顾言突然按住她的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物证袋，“花茎上有血迹，应该是沈墨刚才闯入时留下的。”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邢克垒推门而入，目光扫过满地文件和窗台上的玫瑰，瞳孔骤然收缩。他胸前的警号牌还沾着证物室的烟灰，右手按在枪套上，指节泛白。
“邢队长这是来搜查的？”江晚棠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讽刺，“可惜您来晚了，证据已经被烧了，或者被偷了。”
邢克垒没有说话，蹲下身捡起一本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贴着2019年叙利亚的照片，其中一张里，许晚星正笑着给当地儿童分发糖果，阳光穿过她的指缝，在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为什么不辞而别？”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在叙利亚的最后一天，你明明说过，等任务结束就和我去看阿勒颇的玫瑰园。”
许晚星的呼吸一滞。她想起那个夕阳漫天的傍晚，邢克垒靠在装甲车旁，战术手套上沾着她的血，却笑着对她说：“等回国，我带你去吃江城最好的小龙虾。”
“因为我发现，”她别过脸，盯着窗台上的白玫瑰，“有些真相，比死亡更可怕。”
邢克垒的手指划过笔记本里夹着的便签，上面是她潦草的字迹：“2015.5.20，妈妈的手术同意书签名是爸爸的笔迹，但爸爸当时在国外开会。”
他的心脏猛地抽紧。母亲的死亡日期，正是2015年5月20日，手术同意书上同样签着许晚星父亲的名字——那个他曾经无比信任的医生。
“邢队长，”许晚星突然转身，眼中泛起水光，“你母亲的手术，是不是也在许氏集团旗下医院做的？是不是也用了‘黑月’组织提供的器官？”
邢克垒站起身，警服下的脊背绷得笔直：“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所以五年前才会突然消失，所以现在才会拼命追查当年的手术记录。”
两人的目光在狼藉的办公室里胶着，像两柄对峙的利刃，刀刃下却藏着不敢触碰的柔软。顾言默默退出房间，将门轻轻带上，走廊里，米佧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狂奔而来。
“哥！”她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口，“我黑进了医院的旧系统，2015年5月20日那天，许氏医院12楼手术室同时进行了三台器官移植手术，其中一台的受体姓名被加密了，但是……”她调出一串数据，“手术耗材的领取人，是邵宇寒院长。”
邢克垒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技术员小吴发来的消息：“队长，沈墨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他的右手食指缺失，和2015年边境枪击案的弹道吻合。”
他猛地想起，在停尸房时，沈墨抬手开枪的瞬间，露出的正是没有食指的右手——那是五年前他在边境追捕走私犯时，亲手打断的。
“邢克垒，”许晚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沈墨刚才留下的纸条，除了‘2015.5.20’，还有一句阿拉伯语，翻译过来是……”她咬住下唇，“‘你母亲的心脏，在我父亲胸腔里跳动’。”
窗外，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邢克垒看着许晚星在阴影中发白的脸，突然意识到，他们各自背负的真相，就像两团交缠的火焰，终将在这场暴雨中燃烧殆尽，或者，照亮彼此最黑暗的角落。
“队长！”小吴的电话再次打来，声音带着惊恐，“刚才在证物室的灰烬里，我们发现了这个——”
一张烧得残缺不全的照片被拍在屏幕上，邢克垒认出那是许晚星父母的结婚照，背景里，年轻的沈志国正和江晚棠的父亲碰杯，两人胸前都别着一枚半轮残月形状的徽章。
而在照片的边角，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所有手术，都是为了让黑月升起。”
许晚星的钢笔突然从口袋里滑落，笔尖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小星，去学医吧，这样你才能看懂，他们在病人身体里埋下了多少黑暗。”
暴雨冲刷着医院的玻璃幕墙，邢克垒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监控截图里，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正站在许晚星办公室门口，摘下棒球帽，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却让邢克垒的血液瞬间结冰——男人的左腕内侧，纹着和江晚棠一模一样的烧伤疤痕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WX is mine.”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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