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前一周的排练室总是人满为患。喻辞靠在窗边，看着礼堂舞台上谭诗诗正和音乐老师讨论曲目。她今天穿了条雪白的连衣裙，发梢别着珍珠发卡，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
"看什么呢？"段静辰从身后递来一瓶冰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眉头微皱。
"你的四手联弹搭档。"喻辞拧开瓶盖，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听说你们要弹《梦中的婚礼》？"
段静辰的手指一顿："谁说的？"
"全校都在传。"喻辞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女生们，"谭大小姐亲口承认的。"
段静辰突然转身走向舞台。喻辞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干嘛去？"
"说清楚。"段静辰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从来没答应过。"
喻辞的手指紧了紧，又慢慢松开。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算了，没必要。"
"有必要。"段静辰反握住他的手，"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喻辞怔了怔。段静辰的掌心很暖，指尖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薄茧，此刻正轻轻摩挲着他的腕骨。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天文台那个吻，和那句"来日方长"。
"那我也去。"喻辞突然说，"艺术班有合唱节目，缺个钢琴伴奏。"
段静辰眼睛一亮："你弹？"
"嗯。"喻辞勾起嘴角，"《星云》，我自己编的曲。"
他们走向舞台时，谭诗诗正在试音。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奏出浪漫的旋律。看到段静辰，她眼睛一亮，音符立刻变得更加欢快。
"静辰！"她惊喜地站起身，"你是来排练的吗？"
音乐老师也走过来："段同学，正好你们可以合一遍。"
段静辰看了喻辞一眼，径直走向舞台角落的另一架钢琴："老师，我要换节目。"
"什么？"谭诗诗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和喻辞合作，为艺术班的合唱伴奏。"段静辰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曲目改成《星云》。"
排练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喻辞身上，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发抖，却挺直了脊背。
"这..."音乐老师为难地看向谭诗诗，"节目单已经报上去了..."
"那就重新报。"段静辰语气平静，"或者我退出。"
谭诗诗的眼眶立刻红了："静辰，我们练了那么久..."
"我们？"段静辰推了推眼镜，"我从未同意过这个节目。"
谎言被当众拆穿，谭诗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看向喻辞，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是因为他对不对？你为了一个..."
"谭诗诗。"段静辰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注意你的言辞。"
气氛剑拔弩张。音乐老师连忙打圆场："这样吧，两个节目都保留。段同学可以先和谭同学合奏，再为艺术班伴奏..."
"不必了。"喻辞突然开口。他走到舞台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掀开钢琴盖，"现在就决定。"
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一串清澈的音符流泻而出。起初是零星的几个单音，像夜空中孤独的星辰，渐渐连成璀璨的星河。高潮部分双手八度交错，仿佛超新星爆发般震撼。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排练室鸦雀无声。喻辞收回手，指尖微微发抖——他已经很久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弹琴了。
"就...就这个吧！"音乐老师率先鼓掌，"太精彩了！"
段静辰走到喻辞身边，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握住他汗湿的手："改编自德彪西的《月光》，加入了参宿四超新星爆发的意象。"他看向谭诗诗，"现在还有问题吗？"
谭诗诗死死咬着下唇，突然抓起乐谱冲出了排练室。
"她会不会..."喻辞有些担忧。
"别管她。"段静辰捏了捏他的手指，"你弹得很棒。"
人群渐渐散去后，喻辞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在琴凳上："紧张死了。"
"为什么不说你会弹琴？"段静辰坐在他身边，"水平这么高。"
喻辞盯着琴键发呆："我妈教的。她...走后就没再碰了。"
段静辰想起喻辞左手那个"S"形疤痕，和画室里被涂黑眼睛的女性肖像。他轻轻揽住喻辞的肩膀："现在呢？"
"现在..."喻辞转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想弹给你听。"
阳光透过穹顶玻璃洒下来，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金边。段静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慢慢凑近——
"咳咳！"音乐老师去而复返，"那个...段同学，校长找你。"
段静辰闭了闭眼，无奈地站起身："等我回来。"
喻辞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琴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室阳光。他轻轻按下一个和弦，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么快就回..."喻辞转头，笑容凝固在脸上。
谭诗诗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喻辞，我们谈谈。"
琴房的门被谭诗诗轻轻关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喻辞的手指停在琴键上，抬头看向她：“有事？”
谭诗诗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她缓步走近，高跟小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喻辞，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段静辰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喻辞靠在钢琴边，懒洋洋地转着手里的拨片——那是段静辰上次落在他这儿的：“关你屁事。”
谭诗诗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优雅：“你知道段静辰家里对他期望多高吗？他父亲是医学界的权威，母亲是大学教授，他将来是要进顶级医学院的。”她顿了顿，声音压低，“而你……一个连父母都不要的问题学生，只会拖累他。”
喻辞的眼神冷了下来，但面上依旧平静：“说完了？”
谭诗诗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眉头微蹙：“你不信？那你可以去问问段静辰，他父亲是不是已经给他安排好了JQ医学院的保送名额？他是不是迟早要出国？”
喻辞的手指微微收紧，拨片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他当然知道段静辰的家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但他更清楚段静辰的选择从来不是别人能左右的。
“谭诗诗，”他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感情当筹码？”
谭诗诗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喻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费尽心思讨好他，可他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谭诗诗心里。她的手指死死攥着裙摆，指节发白：“喻辞！你别太得意！你以为段静辰是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可怜你！”
喻辞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谭诗诗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响彻琴房。
喻辞还没反应过来，谭诗诗已经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喻辞……你、你为什么要推我？”
喻辞：“……？”
他愣了一秒，随即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演技不错。”
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听到动静的学生冲了进来，正好看到谭诗诗梨花带雨地坐在地上，而喻辞冷着脸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
“喻辞把谭诗诗推倒了？”
“天啊，他也太凶了吧……”
议论声四起，谭诗诗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喻辞冷眼看着她表演，心里一阵烦躁。他转身想走，却被一个女生拦住：“喻辞！你道歉！”
喻辞眯了眯眼：“让开。”
那女生被他眼神吓到，下意识退了一步，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欺负女生还有理了？等段静辰知道了，看他怎么看你！”
提到段静辰，喻辞的眼神更冷了。他懒得解释，直接拨开人群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段静辰站在那儿，他的一只手下意识搂住了喻辞，眉头紧锁，目光在他和谭诗诗之间扫过：“怎么回事？”
谭诗诗立刻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哭腔：“静辰……我、我只是想和喻辞聊聊校庆的事，没想到他……”
喻辞冷笑一声，双手插兜，连解释都懒得说。
段静辰看了喻辞一眼，突然走向谭诗诗，在她面前蹲下。谭诗诗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要为自己“主持公道”，可下一秒——
段静辰从她裙摆下捡起了一枚银色的耳钉。
那是喻辞左耳上的星星耳钉，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段静辰站起身，将耳钉递给喻辞：“你的。”
喻辞接过，眉头微蹙：“怎么掉的？”
段静辰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谭诗诗，声音冷得像冰：“你拽他手腕的时候，故意扯下来的？”
谭诗诗脸色瞬间惨白：“我、我没有……”
段静辰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不再理会谭诗诗，而是拉住喻辞的手腕：“我们走。”
喻辞任由他拉着离开琴房，身后传来谭诗诗不甘心的声音：“段静辰！你就这么偏袒他？！”
段静辰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我不瞎。”
——
走廊上，喻辞把耳钉重新戴回左耳，瞥了段静辰一眼：“你怎么知道是她拽掉的？”
段静辰推了推眼镜：“猜的。”
喻辞轻哼一声，但嘴角微微上扬：“校长找你什么事？”
段静辰顿了顿，声音平静：“JQ医学院的保送名额确认了。”
喻辞的脚步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哦，恭喜。”
段静辰侧头看他：“你没什么想说的？”
喻辞耸耸肩：“说什么？让你别去？”他嗤笑一声，“我没那么幼稚。”
段静辰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喻辞。”
“干嘛？”
“保送名额我拒了。”
喻辞猛地抬头：“……什么？”
段静辰看着他，眼神认真：“我申请了天文系，交换生。”
喻辞愣在原地，心跳突然加速：“你疯了？”
段静辰轻笑一声，伸手抚上他的耳钉：“嗯，疯了。”他低声说，“为你疯的。”
喻辞耳尖发烫，一把拍开他的手：“……傻子。”
段静辰不以为意，重新牵起他的手：“走吧，男朋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而琴房里，谭诗诗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