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文台的吻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喻辞正趴在课桌上假寐。江临用笔帽戳了戳他的肩膀："喻哥，段学长在走廊等你。"

喻辞抬头，透过窗户看见段静辰倚在走廊栏杆上，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染成了琥珀色。几个女生红着脸从他身边经过，他却只是低头看着手表，时不时望向教室门口。

"啧啧啧，"江临捧着脸，"段学长这颜值，难怪谭白莲死缠烂打。"

喻辞轻哼一声，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右脚支具已经适应了不少，但走起路来还是不太自然。他刚站起身，就听见教室后门传来一阵骚动——谭诗诗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正把一本笔记本往段静辰手里塞。

"......这是物理竞赛的重点题型，"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特意帮你整理的。"

段静辰后退半步，眉头微蹙："我说过不用。"

"可是下周就决赛了呀，"谭诗诗向前一步，香水味浓得隔老远都能闻到，"你最近总是请假，我怕你......"

"怕什么？"喻辞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打断她，"怕他考不过你？"

走廊瞬间安静。谭诗诗的表情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扭曲了一瞬又强行恢复甜美："喻辞同学，你误会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喻辞走过去，故意站在段静辰身边，肩膀挨着肩膀，"上次在医务室门口，你说'段静辰迟早会腻了你这种不良少年'，现在改策略了？"

谭诗诗脸色唰地变白。她没想到喻辞会当面拆台，更没想到段静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谭诗诗，"段静辰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都缩了缩脖子，"适可而止。"

这句话比任何威胁都有效。谭诗诗眼眶通红，抱着笔记本踉跄后退，活像被欺负的小白兔。可惜这次没人买账了，这可是学生会长护着的人！

"走吧。"段静辰接过喻辞的书包，"天文社今天没人。"

他们穿过熙攘的放学人群，沿着西侧楼梯一路上到顶楼。天文台的铁门锈迹斑斑，段静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钥匙，锁芯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钥匙？"喻辞挑眉。

"我是学生会会长。"段静辰推开门，夕阳的余晖瞬间涌进来，将整个圆顶染成橘红色，"特殊职权。"

喻辞轻哼一声："滥用特权。"

段静辰笑而不语，反手锁上门。天文台里很安静，只有老旧时钟的滴答声。他走到控制台前按下几个按钮，圆顶缓缓打开，露出渐暗的天幕。

"过来。"他朝喻辞伸出手。

喻辞走过去，被段静辰拉着坐到观测椅上。那人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呼吸拂过耳畔："看那边。"

顺着段静辰手指的方向，喻辞看见天边第一颗亮起的星辰。"金星？"他猜测。

"嗯，长庚星。"段静辰的声音带着笑意，"古代人说它预示着夜晚的降临。"

喻辞向后靠了靠，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体温："你带我来就为了看这个？"

"不全是。"段静辰的指尖划过他的耳廓，在星星耳钉上轻轻一碰，"我想问你，白天的话还能再说一次吗？"

"什么话？"

"关于......"段静辰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尖，"我是你男朋友的事。"

喻辞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转过头，鼻尖差点撞上段静辰的眼镜："那个啊......"他故意拖长音调，"都说了——是权宜之计而已。"

段静辰眯起眼睛，突然摘掉眼镜放在一旁。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神锐利得让人无所遁形："真的？"

"假的。"喻辞干脆利落地承认，伸手拽住段静辰的领带，"满意了？"

段静辰低笑一声，顺势向前，将他困在观测椅和自己之间："不太满意。"他的目光落在喻辞的唇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喻辞挑眉，突然发力调转两人位置，变成他居高临下地撑着椅背："怎么证明？"他俯身，在段静辰耳边轻声说，"这样？"

唇瓣相贴的瞬间，喻辞听见段静辰的呼吸骤然加重。这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两人都颤了一下。喻辞刚要退开，后脑勺却被一只手按住，段静辰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天文台的老旧空调嗡嗡作响，却驱散不了节节攀升的温度。喻辞的支具磕到控制台，发出"哐"的一声响，但没人理会。段静辰的指尖插进他的发丝，另一只手稳稳扶着他的腰，像是怕他摔倒，又像是怕他逃跑。

直到喻辞喘不过气来推他，段静辰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额头抵着他的："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

喻辞喘着气瞪他："......你早就是了。"

段静辰笑得眼睛弯起，又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鼻尖："那以后要改口了。"

"改什么？"

"比如......"段静辰贴着他耳畔，声音又低又哑，"老公？"

喻辞一把推开他，耳尖红得滴血："滚！好你个段静辰，扮猪吃老虎呢！"

“开玩笑的~”

段静辰大笑着接住他砸过来的外套，正要再逗几句，天文台的门突然被敲响。

"段学长？你在里面吗？"是江临的声音，"谭诗诗带着教导主任在楼下找你！说你们逃课私闯社团活动室！"

两人对视一眼。喻辞"啧"了一声："阴魂不散。"

段静辰从容地戴上眼镜，帮喻辞整理好衣领："走后门。科学社有备用钥匙，我们从实验楼出去。"

喻辞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段静辰脚步一顿，眼神冷了下来："有人告密。"

五分钟后，当他们从实验楼侧门溜出来时，远远看见谭诗诗正红着眼眶跟教导主任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喻辞眯起眼——那分明是段静辰的物理书。

"她偷拿你东西？"

段静辰挑了挑眉："上周丢的，原来在她那。"

正说着，教导主任已经气势汹汹地往天文台去了。谭诗诗站在原地没动，突然若有所感地回头，正好对上喻辞的视线。

隔着半个操场，喻辞冲她笑了笑，然后当着她的面，拽过段静辰的领带又亲了一下。

谭诗诗的表情精彩极了。

"幼稚。"段静辰点评道，却配合地低头任他亲。

喻辞松开他，心情大好："走吧，男朋友。请你喝奶茶。"

暮色四合，第一颗星辰在天幕上亮起。段静辰看着喻辞在路灯下闪闪发光的耳钉，突然觉得，或许宇宙亿万星辰，都比不上眼前这一颗来得耀眼。

喻辞拽着段静辰的领带亲完那一口后，谭诗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攥紧了手里的物理书，指甲几乎要掐进书皮里。

最后她泄气般将书丢向他们，被喻辞稳稳接住。

段静辰低笑一声，任由喻辞拽着自己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冲谭诗诗礼貌地点了点头——那表情仿佛在说：“谢谢你的书，但是我有主了。”

谭诗诗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眶通红。她猛地转身，踩着高跟小皮鞋“噔噔噔”地往教学楼走，背影活像一只炸毛的猫。

——

校门外的奶茶店里，喻辞咬着吸管，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段静辰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那本失而复得的物理书，翻了两页，眉头微皱。

“怎么了？”喻辞问。

“书页被折了。”段静辰指着其中一页的折角，“还写了笔记。”

喻辞凑过去看，果然在页边空白处发现一行娟秀的小字：

“静辰，这道题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诗诗”

喻辞：“……”

他面无表情地合上书，直接塞进自己书包里：“没收了。”

段静辰挑眉：“那我用什么复习？”

喻辞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拉过段静辰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找这个人吧，他会勉为其难的借你他的笔记的。”

段静辰看着掌心那串数字，嘴角微扬：“你的字比她的好看。”

喻辞轻哼一声，耳尖却悄悄红了。

那串电话号码，是喻辞自己的。

——

晚上八点，段静辰送喻辞回宿舍。

艺术生宿舍楼比普通宿舍要旧一些，但胜在安静。喻辞住在顶层最角落的单人间，窗外正对着一棵老槐树，夏天的时候，风一吹，槐花能落满整个窗台。

“到了。”喻辞站在宿舍门口，掏出钥匙。

段静辰却没走的意思，单手插兜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耳垂的星星耳钉上：“不请我进去坐坐？”

喻辞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宿舍很乱。”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段静辰低笑，突然伸手撑在门框上，将喻辞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那至少给男朋友一个晚安吻？”

喻辞：“……”

他盯着段静辰近在咫尺的脸，喉结微微滚动。这人摘了眼镜，眉眼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就一下。”喻辞妥协了，微微仰头。

段静辰笑着低头，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喻哥！我带了宵夜！”江临拎着烧烤袋子蹦蹦跳跳地跑上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送他回来的陈明，“段学长你也在啊？一起吃？”

喻辞：“……”

段静辰：“……”

陈明：“……？”

江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福至心灵：“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

陈明一把捂住他的嘴，面无表情地拖着他往楼下走：“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喻辞：“…………”

段静辰叹了口气，退后一步：“算了，来日方长。”

喻辞耳根发烫，一把将他推开：“赶紧走，明天见。”

段静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下楼。走到拐角处时，他突然回头：“对了，明天……”

“嗯？”

“记得等我来接你，男朋友。”

喻辞直接甩上门，“砰”的一声巨响。

门外，段静辰的笑声隔着门板传来，低沉又愉悦。

——

与此同时，女生宿舍里，谭诗诗正对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

聊天界面最上方显示着一个群名：【高二一班班委群】

而最新的一条消息，是班长发的：

“@全体成员 校庆晚会节目单初版，请各班确认。备注：钢琴伴奏已确定由段静辰同学负责。”

谭诗诗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段静辰同学最近很忙，可能需要换人。”

发送前，她犹豫了一下，又删掉重写：

“段静辰同学已经答应我了，他会和我四手联弹。”

点击发送。

她放下手机，从抽屉里取出那本偷偷收藏的相册——里面全是她偷拍的段静辰。篮球场上的、图书馆里的、领奖台上的……每一张都精心裁剪过，裁掉了所有可能入镜的“闲杂人等”。

直到翻到最新的一张——今天傍晚，她在教学楼偷拍的。照片里，段静辰低头看着喻辞，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谭诗诗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拿起剪刀，将喻辞的身影狠狠裁掉。

“没关系……”她轻声对自己说，“很快，你就不会再打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