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喻辞说"去买画材，十分钟就回"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分钟。秋日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又放下——七条未读消息，三个未接来电。
"静辰！"陈明小跑过来，"老刘找你半天了，生物竞赛..."
"看到喻辞了吗？"段静辰打断他，声音比平时急促。
陈明愣了一下："刚才好像往旧街方向去了..."他压低声音，"周烨那帮人好像也往那边..."
段静辰瞳孔骤缩，抓起书包就冲了出去。书包带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翻了陈明手里的饮料。
旧街的巷子像迷宫般错综复杂。段静辰拐进第三条岔路时，听到了拳头撞击肉体的闷响和喻辞带着血腥味的冷笑："五个打一个，副校长家的狗崽子就这点出息？"
巷子深处，五个穿着别校制服的男生围成一圈。喻辞背靠着斑驳的砖墙，右手缠着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左手却稳稳握着一截断裂的画板木条，尖端在夕阳下闪着危险的光。地上散落着被踩碎的画材，素描纸上全是脚印。
"哟，诈骗犯的儿子还挺横？"领头的黄毛——副校长儿子周烨一脚碾碎地上的炭笔，"听说你妈连儿子的学费都骗？要不要我们众筹给你啊？"
“你脱下裤子，给我们舒服一下，说不定我们会愿意帮助你这个小可怜呢。”这话一说，几个人都咯咯笑起来，笑容恶心至极。
喻辞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像出鞘的刀："再说一遍。"
"怎么，我说错——"
周烨的话没能说完。喻辞突然暴起，木条如剑般刺出，精准戳在对方喉结下方三寸。周烨捂着脖子踉跄后退时，喻辞一个侧踢扫倒左边两人，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操！按住他！"周烨嘶吼着。
剩余三人一拥而上。喻辞灵活地矮身躲过第一拳，木条狠狠抽在第二人膝盖上，却在回防时被第三人踹中腹部。他闷哼一声撞在墙上，右手护着的绷带完全散开，露出渗血的伤口。
"今天就教教你规矩！"周烨抡起地上半截砖头。
段静辰就是在这时冲进战局的。他一把扣住周烨的手腕，拇指精准压在尺神经上。砖头"啪"地落地，周烨痛得面容扭曲。
"五个打一个，"段静辰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二中的规矩？"
所有人都愣住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学生会长此刻像变了个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刀，白衬衫下的肌肉线条绷得凌厉分明。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一旁的喻辞冷不丁的从脑海里冒出来这句话，自己都乐了一下，他看见段静辰一个过肩摔将周烨放倒，膝盖抵住对方胸口："道歉。"
"段、段静辰？"周烨脸色煞白，"这不关你事..."
"他是我的人。"段静辰加重力道，"你说关不关我事？"
喻辞的呼吸一滞。夕阳透过巷子两侧的屋檐斜射进来，在段静辰的白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段静辰——像优雅的猎豹终于露出利爪。
周烨突然阴笑："论坛那些照片都看到了吧？你护着的这个小杂种..."
段静辰的拳头比声音更快。"砰"的一声闷响，周烨的左脸瞬间肿起。这一拳干净利落，带着医学世家对人体结构的精准了解。
“恶意传播未经核实的虚假信息，造谣诽谤带头孤立。你这是校园暴力，你知道吗？”他突然的凑近，让周烨吓了一跳，明明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书呆子此刻周身都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滚。"段静辰摘下沾血的眼镜，"再让我看见你们靠近喻辞，下次就不是牙医能解决的问题了。"
等那帮人连滚带爬地逃走，段静辰才转身。喻辞正用牙齿重新缠紧右手绷带，血迹在苍白的唇上抹开一道惊心动魄的红。
"你傻吗？"段静辰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伤口裂了还咬？"
喻辞别过脸："不用你..."
话没说完就被段静辰打横抱起。喻辞惊得挣扎起来："放我下去！"
"再动就把你扔臭水沟里。"段静辰收紧手臂，意外发现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
喻辞别过头沉默了一会，最后妥协的开口，"...画材店有急救箱。"
巷子尽头的果然有一家画材店，老板娘看见喻辞见怪不怪："又打架？"她扔来急救箱时瞥了眼段静辰，"这次还带了个帮手？"
看来喻辞经常来这里买东西。
狭小的储物间里，两个少年相对而坐。段静辰先处理喻辞的伤——碘伏擦过颧骨擦伤时，喻辞"嘶"地倒抽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段静辰放轻动作，"为什么不等我？"
喻辞盯着储物间墙上的涂鸦看："...忘了。"
"撒谎。"
"随你怎么想。"喻辞突然抬头，"刚才你说'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段静辰的手顿了一下。储物间的灯光昏暗，喻辞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光。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优差互助关系。"段静辰最终说道，他垂着眸，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喻辞低头看着段静辰为自己包扎伤口，突然说："他们是副校长儿子的人。"
"我知道。"
"论坛的事还没完。"
"我知道。"
喻辞猛地抬头："那你还——"
"所以我来了。"段静辰斟酌了一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对于就这一个朋友的喻辞来说，这么一听，好像也没毛病。他盯着段静辰渗血的指关节，"你...拳头没事？"
段静辰这才注意到自己指节破皮了。他刚想说没事，喻辞已经抢过棉签，蘸着碘伏小心翼翼地涂抹起来。那双总是握笔打架的手此刻轻得像羽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那为什么..."喻辞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要出手？明知道会受伤……"
段静辰看着他发顶的旋，突然很想揉一揉："因为你打架的样子太丑了。"
喻辞瞪了他一眼，沉默一会后突然说："副校长的事，我自己解决。"
"怎么解决？"
"转学。"
段静辰停下脚步："你要走？"
"不然呢？"喻辞苦笑，"论坛的事只是个开始。副校长不会放过我，他儿子更不会。"
段静辰突然凑近，眼神认真的看着喻辞。“喻辞。”他只说轻轻喊了一下喻辞的名字，没再说一句话，但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将一切都说了。
我想要你留下。
喻辞抬起头，撞进一片温柔的目光里。储物间的灯泡滋滋作响，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光斑。他忽然发现段静辰的左眉骨有一道细小的疤。
"你也有伤..."喻辞鬼使神差地伸手。
段静辰没躲："初二时实验室事故。"他微微低头方便喻辞查看，"钠块进水，我推开同学时被玻璃划的。"
喻辞的手指悬在半空。这个总是一丝不苟的优等生，原来身上也藏着这样的故事。他忽然抓起剩下的绷带，学着段静辰的样子给对方包扎指关节。
"笨。"段静辰看着被缠成粽子的手指，"这样怎么写字？"
"活该。"喻辞恶声恶气，耳尖却红了，"谁让你多管闲事。"
段静辰突然凑近："喻辞。"
"干、干嘛？"
"你脸上有血。"段静辰的拇指擦过他的唇角，"我的。"
储物间突然安静得可怕。喻辞的呼吸凝滞在胸腔，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段静辰的睫毛在灯光下几乎是透明的，温热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气息。
段静辰只能感觉到喻辞的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的太阳穴。"...你知道吗，"喻辞的声音近在咫尺，"我不画你的眼镜，是因为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说的一点没错，段静辰的眼睛非常漂亮，黑的很纯粹，每当日光或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总能折射出些许光点，就像是浩瀚宇宙中的点点星辰，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伸手触碰。
老板娘突然敲门："要锁门了！"
两人触电般分开。段静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它早就在打架时不知飞哪去了。喻辞慌乱地抓起书包，却带倒了碘伏瓶子。
走出画材店时，天已全黑。段静辰抬头看向天空，今天没什么云，无数繁星中有一颗异常耀眼的星星，"参宿四？"喻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不，是天狼星。"段静辰轻声说，"全天最亮的恒星。"
喻辞撇撇嘴："显摆。"说完，他又快了几步。"书呆子，没了眼镜是不是看不见了，喊声哥哥，哥哥带你回宿舍。"喻辞使坏般的在他面前勾勾手指头。
“我比你大。”
“听不懂。”
“I'm older than you.”
“神经病。”
段静辰并不介意突然被骂，他看见喻辞走在前面，卫衣帽子一抖一抖的，像只得意的小动物。夜风吹来，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
"喻辞。"他喊住前面的人，"手还疼吗？"
喻辞转身，右手举在月光下——绷带缠得乱七八糟，但血止住了："不疼。"他顿了顿，"你的呢？"
段静辰晃了晃"粽子手"："残废了。"
"滚！"
"喻辞。"段静辰突然上前两步握住了喻辞的手，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像是下定了决心，“让我帮你。”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重叠时而分开。远处学校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是散落人间的星辰。而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两颗年轻的星辰正悄然改变着彼此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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