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分，段静辰站在食堂窗口前，指尖轻轻敲击着不锈钢餐盘边缘。食堂阿姨已经认识他了，笑眯眯地往盘子里多舀了一勺炒蛋："今天还是两份？"
"嗯，谢谢。"段静辰从口袋里掏出饭卡，上面贴着一颗小小的星星贴纸——喻辞上周随手贴的，说是为了和普通学生的区分开。
他端着两份早餐走向角落的座位，路过垃圾桶时停住了脚步——里面躺着半个被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包装纸上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艺术班喻辞"。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发现喻辞的早餐被扔掉了。
"静辰！"陈明端着餐盘凑过来，"生物竞赛的模拟卷你做了吗？"
段静辰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垃圾桶："最后一题要用到上周讲的光合酶变构效应。"
"借我抄抄呗。"陈明压低声音，"老刘说这次成绩计入期末考评。"
段静辰推了推眼镜，刚配的，跟之前买一副眼镜一样："自己写。"他的目光扫过食堂入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晃进来——喻辞戴着黑色耳机，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右耳的三枚银质耳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又是他。"陈明撇撇嘴，"听说昨天他把周烨的跟班揍进医务室了？"
段静辰没有回答。他看见喻辞在队伍末尾站定，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大腿，目光却下意识地在食堂里搜寻着什么。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时，喻辞迅速别过脸，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没能逃过段静辰的眼睛。
"喂，你该不会真的..."陈明的话没说完，段静辰已经起身走向打饭窗口。
喻辞正对着菜单发呆，突然被人从身后轻轻撞了一下肩膀。
"吃这个。"段静辰将餐盘塞到他手里，"炒蛋补充蛋白质，豆浆代替咖啡，还有..."
"烦死了。"喻辞嘟囔着，却乖乖接过餐盘，"我又不是小孩子。"
段静辰假装没看见他泛红的耳尖："右手还疼吗？"
喻辞活动了一下缠着新绷带的手指："早好了。"他瞥了眼段静辰的手——那些夸张的包扎早就拆了，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痂，"你的..."
"喻辞！"艺术班的同学在远处招手，"老张找你改参赛作品！"
喻辞翻了个白眼，却把餐盘抓得更紧了："...中午天台见？"
"嗯。"段静辰点头，"记得带英语作业。"
喻辞转身走开时，卫衣帽子内侧那颗红线绣的星星若隐若现。段静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陈明在耳边打了个响指："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互助计划。"段静辰推了推眼镜，转身时余光瞥见喻辞偷偷把炒蛋里的胡萝卜挑出来扔了。
上午第三节课间，段静辰正在整理笔记，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抬头看见喻辞站在走廊上，正和几个艺术生争论什么，手里挥舞着一本素描本。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那头乱糟糟的黑发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就凭这种阴暗的画风？"一个女生尖刻地说，"评委喜欢的是积极向上的作品！"
喻辞冷笑一声："那你去画向日葵啊。"他的目光突然越过人群，与教室里的段静辰四目相对，怒气瞬间消散了几分。
段静辰合上笔记本走出去："怎么了？"
"没什么。"喻辞把素描本往身后藏，"一群白痴而已。"
艺术班的女生们看到段静辰，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段学长，我们只是建议喻辞改改画风..."
"他的《破碎星空》拿了省一等奖。"段静辰平静地说，"你们的建议依据是？"
女生们面面相觑，最终悻悻地走了。喻辞靠在栏杆上，歪头打量着段静辰："优等生的威严就是好用。"
"给我看看。"段静辰伸手。
喻辞犹豫了一下，递过素描本。最新一页是幅未完成的速写——图书馆的天文角，段静辰常坐的位置空着，桌面上摊开的《天体物理学导论》和半杯咖啡却画得细致入微。
"你昨天去找我了？"段静辰轻声问。
喻辞一把抢回本子："路过而已。"他的耳尖又红了，"别自作多情。"
上课铃响起，段静辰不得不回到教室。整节化学课他都心不在焉，笔记本上写满了公式，却在页脚处无意识地画满了小星星。
中午的天台阳光正好。段静辰推开铁门时，喻辞已经坐在水箱旁，两条长腿悬在空中晃荡。他面前摊着英语作业本，却正用铅笔在墙上涂鸦——一个戴着眼镜的简笔小人，头顶上标注着"书呆子星座"。
"这是诽谤。"段静辰在他身边坐下。
喻辞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这是艺术加工。"他随手将涂鸦拍下来发到朋友圈，配文"发现新星座"。
段静辰的手机立刻震动起来——陈明发来一连串问号，林老师点赞，还有父亲罕见的评论：【专心学习】。
"你加了我爸？"段静辰挑眉。
喻辞的笑容僵了一瞬："他上周主动加的我。"他低头翻动英语作业，脸色古怪，眉头皱起来，"问了一堆奇怪的问题..."
段静辰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份喻辞的档案——从省美展获奖作品到初中打架记录，事无巨细。他轻轻碰了碰喻辞的手腕："别理他。"
喻辞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换了个话题："下周月考，林老师说如果我英语及格，就撤销我旷课扣的分。"
阳光透过喻辞的耳钉，在天台地面上投下细小的光斑。段静辰翻开英语书："那么，现在开始特训。"
"现在？"喻辞瞪大眼睛，"午饭还没..."
一个保温盒递到他面前。段静辰变魔术般取出三层食盒：糖醋排骨、清炒时蔬、米饭，甚至还有一小碗紫菜汤。
"你..."喻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做的？"
"嗯。"段静辰推了推眼镜，末了他又将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尝尝看。"
段静辰不戴眼镜的样子比戴上眼镜更好看，主要是他的眼睛好看，眼眸深邃，就像个黑洞似的要把人卷入其中。
直到段静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喻辞才回过神来夹起一块排骨，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还行。"
"只是还行？"
"勉勉强强能入口。"喻辞又夹了一块，含混不清地说，"比食堂强点。"
他们肩并肩坐在天台边缘，分享着这份精心准备的午餐。喻辞的英语书摊在两人中间，页边空白处渐渐画满了小星星和戴眼镜的简笔小人。当段静辰讲解过去分词时，喻辞偷偷在语法例句旁边画了颗爆炸的超新星，用箭头标注"参宿四在此刻炸了"。
下午的体育课，段静辰正在跑道上慢跑，突然一个篮球滚到脚边。操场另一头，喻辞站在篮球架下挥手："喂，书呆子！"
阳光下的少年浑身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段静辰捡起球，手腕一抖——球划出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
"卧槽！"喻辞瞪大眼睛，"你还会这个？"
"初中是校队。"段静辰走到他身边，"要我教你吗？"
喻辞不服气地捡起球："谁要你教！"他模仿段静辰的动作投篮，球却砸在篮板上弹飞了。
段静辰轻笑一声，站到喻辞身后，双手扶住他的手腕："肘部放松，手腕发力。"他的胸膛贴着喻辞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突然加快的心跳。
"知、知道了！"喻辞猛地挣脱，一个起跳蹦出去十步远，耳尖红得滴血，"热死了，离远点！"
篮球场上，两个少年的身影在夕阳下时而交错时而分开。喻辞的球技烂得惊人，在小学里随便拎一个小学生出来都打的比他好，不过他却固执地不肯认输；段静辰每个动作都标准得像教科书，却总是"不小心"让喻辞抢到球。
放学铃响起时，喻辞瘫坐在篮球架下，浑身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段静辰递过毛巾和水瓶，被他一把抢走。
"下周..."喻辞喘着气说，"下周一定赢你。"
段静辰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刘海和亮得惊人的眼睛，轻声说："我等着。"
暮色渐浓，校园里的人渐渐散去。喻辞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喏，给你的。"
纸袋里是两个烤得焦黑的饼干，形状歪歪扭扭，隐约能看出是星星轮廓。
"家政课作业。"喻辞别过脸，"难吃就别勉强。"
段静辰咬了一口，糖放多了，盐似乎也放多了，但他还是慢慢吃完了整块："很好吃。"
"骗人。"喻辞嗤笑一声，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下周...我再试试别的形状。"
路灯一盏盏亮起，为两人镀上温暖的光晕。回宿舍的路上，喻辞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刚刚出现的天狼星："那颗呢？有什么故事？"
段静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声音轻柔得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童话："古埃及人根据它制定历法，认为..."
夜风拂过，带着初秋的凉意和少年身上淡淡的汗水气息。在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两颗星辰在各自的轨道上静静运行，却不知道彼此的引力已经改变了对方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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