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缘晃着手里的快递盒,胶带缝里露出半截蓝色包装纸,像一片偷跑出来的星空。“外婆说,这是‘最新款星际列车模型’,”他故意用剪刀划开胶带,发出“嘶啦”的响,“不过我觉得更像个会发光的铁盒子——”
话音未落,盒盖掀开的瞬间,暖黄色的灯光突然漫出来。张宇航看见悬浮在透明支架上的银色列车,车头镶嵌着颗会变色的水晶,正是他上周在游戏里截图给外婆看的“极光号”原型。车厢窗户里透出细碎的光,仔细看竟是用米粒大小的LED灯拼出的星座图。
“她怕你嫌幼稚,”李修缘摸出夹在说明书里的手写信,外婆的字迹力透纸背,“说‘宇航要是不喜欢,就当是给修缘的玩具’。”信纸边缘沾着咖啡渍,最后那句“别告诉爸爸”被画了三个小爱心,像小时候她偷偷塞糖果时的暗号。
张宇航的指尖抚过列车顶部的天线,发现上面缠着根粉色丝线——是秋晥月织围巾时常用的颜色。支架底座刻着行小字:“致我的星际列车长——外婆 奶奶 姐姐”,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迹,像某滴眼泪落上去时,被慌忙抹开的痕迹。
“其实爸今早偷偷帮着拆快递,”李修缘忽然从口袋里摸出片创可贴,“手指被剪刀划了道口子,还非说‘是替你检查危险品’。”他把创可贴贴在弟弟手背上,那里有块熬夜刷题时掐出的红印,“不过模型组装说明书被他藏起来了,说‘男孩子得自己研究’。”
阳光穿过纱窗,在模型车身上投出菱形光斑。张宇航想起上次视频时,外婆举着老花镜研究他说的“悬浮引擎”,奶奶在旁边举着放大镜看游戏截图,两个老人为“列车该涂蓝色还是银色”争得面红耳赤。此刻眼前的极光号正缓缓旋转,车尾喷出的“等离子体”其实是会呼吸的LED灯带,明暗之间像极了外婆家灶台的火光。
“姐在厨房煮奶茶,”李修缘忽然把模型塞进弟弟怀里,“说要配着你喜欢的椰果粒,给极光号办个‘首航仪式’。”他指着窗外摇晃的晾衣绳,秋晥月的蓝色围裙和张宇航的校服并排挂着,被风吹得像两面小旗子,“对了,她把爸爸的古龙水喷在模型包装盒上了,说‘这样星际旅行时就不会想家’。”
远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两人同时转头,看见陈玄礼拎着塑料袋站在玄关,里面露出盒未拆封的模型专用胶水。男人的耳朵尖有点红,假装咳嗽两声:“修缘,把你屋里的工具箱拿来,这破玩意……总得固定支架。”
张宇航看着父亲蹲在地毯上研究说明书,后颈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给自己组装自行车的模样。模型支架“咔嗒”一声卡紧时,陈玄礼的指尖蹭到列车天线,粉色丝线轻轻缠上他的食指,像条突然冒出来的彩虹。
秋晥月端着奶茶盘进来时,正看见三个男人围在茶几前,李修缘用手机照着说明书,陈玄礼皱着眉调整支架角度,张宇航的指尖停在“启动键”上方,眼里映着极光号即将亮起的光。她忽然想起外婆在信里写的:“姓氏是船锚,爱是风帆,愿我的小宇航员,永远有港口可停靠。”
阳光爬上模型车窗,把四个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当张宇航按下开关的瞬间,整辆列车突然亮起七彩灯光,车顶的天线轻轻旋转,送出串用摩斯密码敲出的“欢迎回家”。陈玄礼的喉结滚动着,最终没说出“浪费钱”三个字,只是伸手把儿子歪掉的衣领整了整。
有些爱,藏在骂声里会生锈,
但放在模型零件里,却能拼成会发光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