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雨蜷缩在工棚铁架床的下铺,用安全帽扣在脸上遮挡白炽灯光。
霉味刺鼻的棉被里,她正用圆珠笔在手臂内侧推算流体力学公式,突然听见钢筋焊接的嘶鸣声变得规律——那是哥哥在用电焊枪切割废弃钢管,每隔十五秒停顿一次,对应着远处教学楼晚自习的下课铃。
"给你做了个新的。"李向阳把冒着青烟的钢管递进来,切口处磨成圆规尖头,管身刻着妹妹做错的微分方程。李晓雨翻身朝墙,露出后颈被烫伤的疤痕,那是上周食堂泼来的热汤留下的。
铁架床突然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
李向阳从床底拖出个防水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妹妹从垃圾站捡来的试卷。他蘸着机油在水泥地上画出坐标系:"你看,这是你三年来的成绩波动曲线。"
李晓雨瞥见地上用螺栓当原点的坐标,那条正弦曲线在第三次谐波处突然攀升——正是哥哥开始在工地自考的时间节点。
她踢翻装满钢筋头的铁桶,零配件滚落成离散的傅里叶变换。
"他们把我锁在化学准备室!"她突然扯开校服,锁骨下方是用浓硫酸腐蚀出的"婊子"字样,"我解得出伯努利方程,却解不开门锁!"被化学烧伤的皮肤皱缩成病态的参数方程。
李向阳从工具包底层抽出本泛黄的《材料力学》,书页间夹着母亲临终的心电图。
他指着那些起伏的波形:"医生说这是室颤,但你看这像不像你月考进步的折线图?"监护仪最后的直线被红笔改写成∞符号。
暴雨击打彩钢瓦的节奏突然变得诡异。
李晓雨发现那其实是哥哥在敲击摩尔斯电码,震动通过钢筋床架传递过来:"知识是穿甲弹。"这是他们儿时在防空洞里发明的暗语。
"看看这个。"李向阳掀开左腹的纱布,缝合线交错成矩阵图案。
上周搬运工字钢时被钢筋刺穿,他在手术台上用血在床单上推导出损伤容限公式。"
主刀医生是医学院教授,他问我要不要参加夜校。"
李晓雨摸到哥哥枕头下的结核药,铝箔板背面画着脚手架节点详图。
她突然想起书包夹层里的市奥赛通知书,被霸凌者踩碎的印章仍能辨认出"保送"二字。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稠时,李向阳打开三级配电箱改装的书柜。
用绝缘胶带缠着的《结构力学》扉页上,项目经理批注着"每周三工地夜校"。
他掰碎晓雨藏在牙膏里的餐馆招工单,将碎片拼成非齐次微分方程的通解。
"他们往我课本里塞刀片。"李晓雨突然平静下来,从鞋垫下抽出张血迹斑斑的纸,"但我用这些算了刀具的应力分布。
"泛黄的草稿纸上,霸凌者的美工刀被分解成悬臂梁模型,刀片弧度刚好符合最小势能原理。
第一缕阳光穿透塔吊时,兄妹俩正用钢筋焊条在防火门上书写。
李向阳的焊缝组成混凝土配合比,李晓雨用焊渣描绘出傅里叶级数。
烧红的金属液滴在地面凝结成莱洛三角形,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首饰轮廓。
工地广播突然刺响,项目经理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李向阳,立刻到十九层核心筒。"
李晓雨看见哥哥把夜校听课证塞进她书包,那上面浸着汗渍的钢笔字写着:知识密度>欺凌压强。
升降机攀升时,李向阳在轿厢壁发现妹妹刻的欧拉公式。e^iπ+1=0的等式在晨曦中流淌,像极了母亲临终时攥紧的∞形输液管。
轿厢突然在十五层卡停,透过钢筋网格望去,项目经理正站在晨光中等候,脚下踩着用粉笔画出的结构验算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