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在铜片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蛛网状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向三人脚下蔓延。萧景珩的剑尖还挑着那块绣有密文的丝帕,玄色大氅下摆已被冰水浸透,沉甸甸地坠着他的动作。
"小心!"
沈知意腕间的蓝光突然暴涨,细如发丝的光索缠住下坠的铜片。冰层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却向前半步,鞋尖精准碾过一块松动的冰砖。太后心腹的九节鞭擦着她耳际掠过,抽碎了最后支撑的冰面。
苏婉清趁机扑进萧景珩怀里,胭脂盒塞进他掌心的动作像是某种献祭。"青杏临死前说..."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指尖在盒底某处轻轻一按,"沈姐姐大婚夜其实挡了两针。"
冰层轰然塌陷的巨响中,铜片在蓝光牵引下划出诡异的弧线。萧景珩条件反射地接住胭脂盒,指腹摸到盒底凹凸的刻痕——是冰魄针的锻造图谱。这个认知让他剑锋微偏,原本指向沈知意咽喉的寒刃擦着她发髻钉入冰层。
湖底突然迸发的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青铜虚影从幽蓝深处浮起,器身"沈"字铭文与沈知意背后透出的交叉蓝光竟连成光桥。萧景珩瞳孔骤缩——那两道贯穿伤的位置,分明是三年前刺客瞄准他心口的轨迹。
"陛下当心!"太后心腹的嘶吼混着冰锥破空的锐响。萧景珩侧身时肩膀传来剧痛,冰锥穿透锦袍的瞬间,他看清沈知意后心伤痕边缘的灼烧痕迹——只有近距离挡下冰魄针才会留下的印记。
沈知意突然松开光索。失去牵引的铜片坠向湖心,在接触水面的刹那,青铜虚影中射出数十道细如牛毛的银线。萧景珩呼吸一滞,这招式与三年前从刺客手中救下苏婉清的手法一模一样。
"沈大人就是发现了这个才......"太后心腹的咆哮戛然而止。沈知意袖中飞出的银线缠上他脖颈,在喉结处勒出细密的血珠。濒死的男人疯狂挥舞九节鞭,鞭梢扫过冰面激起的碎冰像一场微型雪暴。
萧景珩徒手掰断肩头的冰锥。带血的冰碴砸在冰面上,他借着青铜器忽明忽暗的光,看见沈知意被冰水浸透的衣衫下,腰间玉佩正以特定频率震动——那是沈家机关术启动时的共鸣。
冰层突然倾斜。苏婉清尖叫着滑向裂缝,金簪在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萧景珩本能地伸手去拉,却听见沈知意极轻的一声冷笑。她指尖银线突然转向,不是救人,而是精准切断苏婉清腰间的丝绦——藏在暗袋里的骨针匣子滚落冰面,针尾九尾狐纹在蓝光下无所遁形。
"勘七案卷记载的西域寒铁..."沈知意声音很淡,仿佛在讨论明日天气,"混入佩戴者心血才能认主。"她指尖轻抚腰间玉佩,湖底青铜器突然投射出密密麻麻的小篆,其中"苏氏女"三个字被朱砂圈得刺目。
太后心腹的尸体重重砸进冰窟。漩涡形成的瞬间,萧景珩看见沈知意毫不犹豫地扑向铜片坠落的位置。冰水没顶的刹那,她朝他望来的眼神让他想起大婚夜合卺酒里沉浮的冰粒——当时以为是她眼底的冷,如今才明白是未化的泪。
"知意!"
萧景珩纵身跃入冰窟的动作扯裂了肩上伤口。血丝在幽蓝湖水中蜿蜒如活物,追着那道不断下坠的素白身影。沈知意长发在水中散开,指尖离铜片始终差着半寸,腰间玉佩的震动却越来越剧烈。
湖底突然卷起的暗流将两人冲得东倒西歪。萧景珩抓住一截断裂的冰棱,看见青铜器底座缓缓打开的暗格里,躺着半枚刻有凤纹的玉印——三年前先帝赐给沈父勘察冰湖的信物。
沈知意突然停止挣扎。她任由身体沉向青铜器,发间银簪却突然射出一串细小的气泡。气泡在触到铜片瞬间炸开,里面裹着的磷粉将水底照得雪亮。萧景珩这才看清,铜片背面用针尖刻着微不可见的八个字:双针贯心,其意昭昭。
冰锥般的寒意从脊椎窜上来。萧景珩拼命划水靠近,却在即将触到沈知意衣袖时,看见她唇边浮起极淡的笑意。她指尖在玉佩某处轻轻一按,青铜器突然投射出三年前的画面——喜烛高烧的洞房里,第二根冰魄针分明是从苏婉清袖中射出的。
水面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苏婉清的金簪沉到沈知意眼前,簪头镶嵌的蓝宝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九尾狐胎模。沈知意伸手握住金簪的瞬间,湖底突然升起无数细密的气泡,托着她缓缓浮向水面。
萧景珩破水而出时,沈知意正将金簪插回发间。她湿透的衣袖贴在手臂上,露出腕间一道陈年旧伤——那是三年前为取心头血激活寒铁留下的刀痕。冰面上,胭脂盒里的密文正在融化,朱砂写的"苏"字晕染得像血。
"当年第二针..."萧景珩嗓音嘶哑,剑尖挑起沉在冰水里的骨针匣,"瞄准的是朕?"
沈知意拧着衣摆的水,腰间玉佩突然发出清脆的裂响。半块玉印从她袖口滑落,与湖底升起的凤纹玉印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玉印合并的刹那,青铜器投影出的密文中,"太后"二字突然燃起幽蓝的火焰。
五更的梆子声穿透风雪。沈知意转身时,萧景珩突然攥住她一片衣袖。冰水顺着他的手臂流进袖笼,在肘关节处凝成细小的冰晶。她没回头,只是轻轻抖了下手腕,那截湿透的衣袖就像断线的纸鸢般飘落在他掌心。
宫墙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沈知意走向晨光微熹的东面,背影渐渐融进青灰色的天光里。萧景珩低头看着掌心半幅衣袖,冰水渗进昨夜苏婉清塞给他的胭脂盒,将盒底密文泡成了一滩淡红色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