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库的铜锁在沈知意指尖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她手腕轻转，三寸长的银簪从锁芯抽出时沾着薄霜，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寅时的寒气渗入骨髓，呼出的白雾模糊了面前"永昌七年"的烫金字样。
"果然重新封过蜡。"指尖抚过账册边缘不自然的凸起，沈知意忽然停住。装订线切口平整得像被刀裁过，缺失的页码处残留着墨香——这册子两日内被人动过。
灯笼突然摇晃起来。远处传来玉佩撞在铜钱纹廊柱上的清响，间隔精确得如同更漏。沈知意反手将账册塞回原处，袖中滑落的火折子却擦过书架，"啪"地惊起一只灰蛾。
"谁？"
萧景珩的声音隔着三排楠木架传来，带着未消的晨露气息。他玄色衣摆扫过青石砖上未干的参汤，在满地瓷片中辨出半枚胭脂脚印——三十七码半，苏婉清昨日穿的是软缎绣鞋。
沈知意耳垂上的东珠坠子突然不动了。她看着灯笼将两道交叠的影子投在档案库穹顶，萧景珩扶在苏婉清腰间的手正在收力，指节泛白的位置恰好压着她父亲私印的拓纹。
"殿下恕罪..."苏婉清的绢帕飘到沈知意藏身的架子前，参汤正沿着帕角的并蒂莲纹晕开，"奴婢只是来送醒神汤..."
萧景珩突然松开手。他袖中有什么东西擦过苏婉清的发簪，清脆的金属声里，沈知意看清那是半枚户部库房的钥匙。
"寅时三刻出现在档案库，"灯笼光突然从架隙刺进来，照亮沈知意脚边那页残纸，"苏姑娘的醒神汤送得真巧。"
苏婉清猛地后退半步。她发间的银梳篦勾住萧景珩的玉带钩，扯落的瞬间露出账册残角——那上面"赈银三十万两"的朱批正在沈知意袖中发烫。
"沈小姐。"萧景珩的靴尖碾过地上的蜡封，碎屑沾着苏婉清裙摆的熏香，"契约第三条是什么？"
沈知意指尖的残页突然变得锋利。她看着萧景珩袖口那道朱砂痕——昨夜他按印时蹭到的，现在正巧对着苏婉清腰间露出的私印。
"互不干涉调查。"东珠坠子晃出一道冷弧，沈知意踩住那片飘落的绢帕，"但契约没说，要替毁证之人善后。"
灯笼突然灭了。黑暗中有纸张撕裂的脆响，萧景珩抓住的只是半页潮软的废纸。当晨光从气窗斜射进来时，沈知意已经站在档案库最高的楠木架前，指尖正从"盐课"分类滑向"漕运"。
"沈小姐在找这个？"萧景珩的声音贴着后颈传来，他掌心的蜡印还体温。那枚残缺的私印图案正对着沈知意袖中的拓纹，严丝合缝得像在照镜子。
苏婉清的抽泣声突然从外廊传来。沈知意数着更漏声，在第九下时听见瓷器落地的脆响——那是她昨夜摆在书房的花瓶，位置正对藏着账册暗格的博古架。
"卯时二刻了。"沈知意突然转身，残页擦过萧景珩的喉结，"殿下再不去早朝，苏尚书的奏本该递到御前了。"
萧景珩的玉带钩卡在了架子上。他看见沈知意走出光柱时，腰间禁步的玉环少了一枚——那正是能拓印私印的尺寸。外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苏婉清撞翻的灯台正在引燃那方沾了参汤的绢帕。
"沈知意！"
她没回头。晨雾中传来宫门开启的吱呀声，沈知意踏着第一声晨钟走进光里袖中的残页边缘正在晨光中显现出暗纹——那是个比私印更危险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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