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烛落泪锲成约

殿下万安。"沈知意对着殿门方向行礼，燃烧的密信灰烬飘落在她鞋尖前。苏婉清跟着跪拜，后颈感受到沈知意袖中飘出的药香，与茉莉绣囊里的气息微妙地相差一味当归。

红烛第三根将尽时，鎏金烛台上堆积的蜡泪突然坍塌。一滴滚烫的红蜡坠落在百子帐垂落的流苏上，惊醒了凝固的时间。

沈知意猛地抬手扯下盖头，凤冠珠帘噼啪作响。刺绣精美的红绸飘落在地，惊起细微尘埃。她径直走向雕花茶案，腰间禁步的玉环相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殿下看够了吗？"

萧景珩从窗边转身，腰间玉佩撞上紫檀窗棂。月光在他玄色婚服上描出银边，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他注视着案几上突然铺开的羊皮纸，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

羊皮纸落案的声响惊飞了檐下夜栖的雀鸟。沈知意指尖点着朱砂写就的条款，"分榻而眠"四个字力透纸背。她忽然用笔杆挑开太子欲取印章的手，笔端朱砂在袖口蹭出一道血痕般的红。

"急什么？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萧景珩的冷笑凝在嘴角。当他看到第七条关于彻查江南水患案的约定时，指节在案几边缘压出青白。远处传来三更鼓声，与烛火爆响的噼啪声重叠。蜡油正巧滴在契约末端的"沈"字落款上，将朱砂晕染成模糊的血色。

"沈小姐好手段。"他忽然扣住羊皮纸，拇指按在江南二字上，"连先帝末年的旧案都敢翻。"

沈知意迎着他刀锋般的目光，从袖中又抽出一卷泛黄的账本。纸张摩擦声里，她耳垂上的东珠坠子晃出冷光。"五年前那批失踪的赈灾银，最后进了谁的口袋，殿下当真不知？"

茶案上的红烛剧烈摇晃起来。萧景珩袖中有什么东西被绞得咯吱作响——那是苏婉清今早塞给他的绣帕，并蒂莲的纹样正被攥得扭曲变形。他突然抓住沈知意的手腕，指尖精准按在命门处。

"沈家要什么？"

"真相。"她任由他测着自己的脉搏，"您要的体面，我要的真相。"

月光在契约上投下的窗棂影子渐渐偏移。萧景珩忽然松开手，从怀中取出太子印鉴。朱砂印重重落在羊皮纸上时，他袖中的绣帕同时撕裂。布帛碎裂的轻响淹没在沈知意收起契约的沙沙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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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即成，望殿下守信。"她转身时禁步的玉环又响成一片，"三更已过，殿下该去书房了。"

萧景珩站在原地没动。他注视着地上被遗忘的盖头，金线绣的凤凰如今沾了尘埃。当沈知意的手搭上内室珠帘时，他突然开口："那笔银子..."

珠帘哗啦一声分开。"明日卯时，户部档案库。"她的背影被层层珠帘分割成模糊的红色，"殿下若想知道更多，不妨亲自来看。"

最后一根红烛在此刻燃尽。黑暗中，萧景珩袖中的碎帕无声飘落，盖住了地上那只金线凤凰的眼睛。窗外树影婆娑，隐约有裙角掠过月下的青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