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的手指在钢琴键上徘徊，弹出一段忧郁的旋律，然后又戛然而止。他叹了口气，拿起放在琴凳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二十分钟前陆远发来的消息："今晚可能来不了了，临时有事。明天补上？"

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三周，也是陆远这周第二次取消约会。程雨把手机扔到一旁，手指重重地落在琴键上，发出一声不和谐的重音。

"听起来某人心情不太好啊。"李明推门走进录音室，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程雨接过咖啡，没有否认："新歌卡住了。"

"因为陆远没来？"李明一语道破，在程雨旁边坐下，"你们俩最近怎么样？"

"很好。"程雨的回答太快，连他自己都听出了言不由衷。

事实上，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一切都很好——好得不像真的。他们白天在录音室工作，晚上一起吃饭，偶尔在程雨或陆远的公寓过夜。陆远是个温柔又热情的情人，而程雨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享受这种亲密关系。

但最近一周，陆远开始变得若即若离，取消约会，回复消息变慢，甚至在工作时也心不在焉。程雨不是那种喜欢追问的人，但他讨厌这种失控感。

"他最近有点奇怪，"程雨最终承认，"好像在躲着我。"

李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过他为什么吗？"

"没有。"程雨皱眉，"我不想显得...太粘人。"

"老天，"李明翻了个白眼，"你们俩真是绝配。昨天陆远也问我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他注意到你最近在录音室不怎么说话。"

程雨愣住了："他真的这么问？"

"看吧，两个天才音乐人，在感情上却像高中生一样笨拙。"李明摇摇头，"直接跟他谈谈，好吗？"

程雨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拿起手机，快速打字："不管多晚，今晚来我家。我们需要谈谈。"

发完消息，他转向钢琴，重新弹起刚才的旋律，这次加入了几个明亮的音符。或许这首歌还有救。

晚上十一点，程雨公寓的门铃终于响了。他打开门，看到陆远站在门外，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气。

"嗨。"陆远轻声说，眼神闪烁不定，"抱歉这么晚才来。"

程雨侧身让他进来："没关系，我还在工作。"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厨房的灯光亮着。程雨走向冰箱："要喝点什么吗？"

"水就好。"陆远坐在沙发上，手指不安地敲打着膝盖。

程雨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在他对面坐下。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程雨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我这周在想，"他谨慎地选择着词语，"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陆远猛地抬头："什么？不！完全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躲我？"程雨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希望你直接告诉我。"

陆远的肩膀垮了下来："不是你...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我收到了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秋季学期开始。"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拳击中程雨的胸口。伯克利在波士顿，而他们在北京。这意味着至少两年的异地。

"恭喜，"程雨努力保持声音平稳，"这是个好机会。"

"但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陆远急忙补充，"我在考虑延期或者..."

"为什么要放弃？"程雨打断他，"那是伯克利，你一直梦想的音乐学院。"

陆远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在派对上提到过。"程雨苦笑，"你说如果有一天能去伯克利学习，人生就圆满了。"

陆远的脸红了："我说过那么多话，你居然记得这个..."

"我记得关于你的每件事。"程雨轻声说，然后立刻后悔自己的肉麻。

陆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靠近程雨，握住他的手："这就是我最近心烦意乱的原因。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又该怎么选择。"

程雨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陆远的指尖有些凉，但掌心温暖。"你应该去。"他最终说，"我不会成为你追求梦想的阻碍。"

"但我们会分开很久。"陆远的声音几乎是一种呜咽。

程雨把他拉进怀里，感受着陆远的心跳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我们可以想办法，"他在陆远耳边低语，"视频通话，假期见面...而且我可能也会有去美国的工作。"

陆远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希望："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程雨吻了吻他的额头，"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别再躲着我了。"程雨严肃地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坦诚相待，好吗？"

陆远点点头，然后主动吻上程雨的唇。这个吻开始很温柔，但很快变得热烈起来。程雨的手滑入陆远的T恤下摆，抚摸着他背部光滑的肌肤。

"今晚留下来？"程雨在换气的间隙低声问。

陆远笑着点头："明天我也没有安排。"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衣服在途中一件件落下。当程雨把陆远压在床上时，他突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身下的人："我们还没谈完。"

陆远眨了眨眼："还有什么？"

"你为什么会担心告诉我伯克利的事？"程雨问，"你觉得我会阻止你吗？"

陆远避开他的目光："不是...只是我上一段关系就是这样结束的。我得到了一个海外演出机会，而他...不太支持。"

程雨感到一阵愤怒，既是对那个伤害陆远的人，也是对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嫉妒。"我不是他，"他坚定地说，"你的成功对我很重要。"

陆远伸手抚摸程雨的脸颊："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他突然停住，像是害怕说下去。

"什么？"程雨追问。

"没什么。"陆远拉下他的头，用一个吻结束了谈话。

第二天早晨，程雨被厨房传来的声响吵醒。他迷迷糊糊地走到厨房，看到陆远只穿着他的衬衫，正在煎鸡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早。"程雨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陆远肩上，"没想到你会做饭。"

"基本生存技能。"陆远笑着转头亲了他一下，"咖啡在桌上。"

他们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吃着早餐，讨论着今天的工作安排。程雨发现自己在微笑，这种平凡的幸福感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对了，"陆远突然说，"我有个想法，关于我们那首卡住的歌。"

程雨挑眉："洗耳恭听。"

"我觉得副歌部分的旋律太保守了，"陆远兴奋地说，"我们可以尝试加入一些不和谐的音程，制造一种冲突感..."

程雨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解，心中涌起一股骄傲。陆远的音乐才华是他最吸引人的特质之一，那种对艺术的纯粹热爱和敏锐直觉，正是商业化音乐圈中稀缺的品质。

"我们可以试试，"程雨点头，"但制作人可能会反对，太实验性的东西不容易打榜。"

陆远的笑容淡了一些："音乐一定要'打榜'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水面。程雨放下咖啡杯："在商业音乐圈，是的。除非你只想做地下音乐。"

"我只是觉得艺术价值更重要。"陆远的声音变得坚定，"如果一味迎合市场，我们和流水线产品有什么区别？"

程雨感到一阵烦躁："现实就是这样。如果你想靠音乐吃饭，就必须考虑市场。"

"所以你是在暗示我的想法不切实际？"陆远放下叉子，眼神变得锐利。

"我没那么说。"程雨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突然紧张的气氛，"我只是指出行业现实。"

陆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我该回去换衣服了，录音室见。"

程雨看着他收拾餐盘的动作变得生硬，意识到他们的第一次争吵就这样不期而至。他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但职业习惯让他选择了保持"专业"。

"录音室见。"他最终只是这么说。

陆远离开后，公寓突然显得空荡而寂静。程雨站在窗前，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他明白陆远的艺术坚持，但多年的行业经验告诉他，纯粹的理想主义很难生存。更重要的是，他担心陆远会因为这种坚持而在音乐路上碰壁。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李明发来的消息："紧急情况，林冉在微博上暗示你和陆远的关系'不正当'，还说你利用职权帮他争取资源。媒体已经开始打电话询问了。"

程雨的心沉了下去。林冉是他两年前分手的前女友，一个三线歌手，分手时并不愉快。她显然看到了他和陆远最近在公共场合的互动，并决定借此炒作。

他立刻给陆远打电话，但转入了语音信箱。又发了短信："有急事，看到立刻回电。"

二十分钟后，陆远终于回电，声音异常冷静："我看到新闻了。"

"别担心，"程雨立刻说，"我会处理。林冉只是在报复我，因为我不肯帮她制作新专辑。"

"问题是，"陆远停顿了一下，"她说对了一部分。我们确实有关系，而且你确实给了我别人得不到的机会。"

程雨握紧手机："那又怎样？你本来就有才华，我只是给了你展示的平台。"

"但在外人看来不是这样。"陆远的声音带着痛苦，"现在我的所有成就都会被质疑...包括伯克利的录取。"

程雨从未考虑过这一层。在音乐圈，流言蜚语可以毁掉一个艺术家的声誉。"我很抱歉，"他真诚地说，"我会发表声明澄清。"

"不，"陆远出乎意料地坚决，"我们应该暂时保持距离。至少在公开场合。"

这个建议很合理，但程雨却感到一阵刺痛。"你是说...我们应该假装分手？"

"只是暂时的。"陆远轻声说，"等风波过去..."

程雨突然意识到，这正是考验他们关系的时刻。异地恋的阴影、创作理念的冲突，现在又加上公众压力。他想起自己昨晚对陆远的承诺——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坦诚相待。

"好，"他最终同意，"但私下我们不变，好吗？"

"嗯。"陆远的声音柔和下来，"晚上我去你那里？"

挂断电话后，程雨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景观。他突然有种预感，这些只是他们将要面临的挑战的开始。而真正的考验是，当音乐和爱情发生冲突时，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