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站在音乐节后台的阴影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身旁的铁质栏杆，节奏与他耳机里正在播放的Demo同步。五月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线。他摘下一边耳机，听着远处舞台上正在表演的乐队——技术不错，但缺乏灵魂。

"打扰一下，请问洗手间怎么走？"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程雨转头，看到一个抱着吉他的男人站在那里。对方比他略矮几公分，黑色T恤被汗水微微浸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匀称的身材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浅棕色，像极了程雨收藏的那瓶陈年威士忌。

程雨指了指右侧："拐过去直走，蓝帐篷后面。"

"谢谢。"男人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我是陆远。"

"程雨。"他简短地回答，却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对方一眼。这个名字他听过，一个在独立音乐圈小有名气的创作型歌手，以细腻的歌词和独特的嗓音著称。

陆远似乎也认出了他，眼睛微微睁大："等等，你是那个程雨？《霓虹之下》的制作人？"

程雨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被人认出来总是令人愉悦的，尤其是被同行认可。

"我超喜欢你那首歌的编曲！特别是间奏部分的电子音效和传统乐器的结合，简直——"陆远突然停住，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抱歉，我有点激动。"

"没关系。"程雨这次真心实意地笑了，"你一会儿有演出？"

"嗯，小舞台，四点半。"陆远看了眼手表，突然惊慌起来，"糟了，我得赶紧去准备了！很高兴认识你！"

程雨看着陆远匆忙离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我会去看的。"

陆远回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消失在帐篷之间。

程雨原本计划在后台休息到自己的演出时间，但三点四十五分，他发现自己正朝小舞台方向走去。舞台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年轻的女孩，她们举着写有陆远名字的手牌，兴奋地窃窃私语。

当陆远走上舞台时，欢呼声瞬间爆发。与后台偶遇时略带腼腆的样子不同，舞台上的陆远仿佛变了一个人——自信、耀眼，整个人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他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调整了一下麦克风。

"大家好，我是陆远。今天第一首歌，是还没发表的新作品，叫做《星尘》。"

前奏响起，简单的吉他旋律却异常抓耳。当陆远开始唱歌时，程雨感到一阵电流从脊椎窜上来——那声音清澈中带着一丝沙哑，像深夜电台里温暖的主播，又像老唱片里走出来的复古音色。歌词讲述了一个关于宇宙和孤独的故事，却意外地令人感到温暖。

程雨站在人群边缘，完全被音乐吸引。作为职业音乐人，他听过无数声音，但陆远的演唱中有种罕见的真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想了解声音背后的故事。

演出结束后，程雨没有立即离开。他等在艺人通道附近，直到看见陆远背着吉他走出来，脸上还带着表演后的兴奋和汗水。

"嘿，演出很棒。"程雨走上前。

陆远明显吓了一跳，随即认出了他，眼睛亮了起来："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客套..."

"我从不说客套话。"程雨耸耸肩，"特别是关于音乐。"

他们并肩走在音乐节嘈杂的人群中，不知怎么的，程雨发现自己正在邀请陆远参加他晚上在附近别墅举办的派对。

"就是几个朋友，放松一下。你如果有空的话..."

"好啊。"陆远答应得很快，然后像是觉得自己太急切，补充道，"我是说，如果不会打扰的话。"

程雨嘴角微扬："不会。地址我发你手机？"

交换联系方式后，程雨看着陆远被经纪人叫走的背影，感到一种奇怪的期待。他摇摇头，走向自己的化妆间准备晚上的演出——他得好好表现，毕竟，今晚可能会有一个特别的观众。

别墅的派对比程雨预想的要热闹。圈内朋友带了不少人来，泳池边、露台上到处都是举着酒杯谈笑的人群。程雨站在二楼阳台，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不断扫向入口处。

"在等人？"他的制作人朋友李明靠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个今天认识的音乐人，说会来。"程雨轻描淡写地说，却无法控制自己又一次看向门口的动作。

"哇哦，"李明挑眉，"这可不像你。平时你对新人都是'听过就忘'的态度。"

程雨正要反驳，突然看到陆远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牛仔裤，头发似乎刚洗过，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他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像是在寻找熟悉的面孔。

程雨掐灭根本没点燃的烟，快步下楼。

"你来了。"他走到陆远面前，接过对方手里提着的六瓶装啤酒，"这是？"

"呃，派对礼物？"陆远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这个。"

程雨忍不住笑了："谢谢。来吧，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他自然地搭上陆远的肩膀，引导他走向后院。陆远的肩膀比他想象的要结实，隔着衬衫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程雨迅速收回了手，那种奇怪的期待感又回来了。

几杯酒下肚，派对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程雨发现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陆远交谈，从音乐制作到喜欢的电影，再到各自巡演中的趣事。陆远比想象中健谈，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形，说到兴奋处会不自觉地抓住程雨的手腕。

凌晨两点，大部分客人都已离开或醉倒在各个角落。程雨和陆远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分享最后一瓶啤酒。

"所以你为什么选择做音乐？"程雨问道，夜风让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

陆远仰头看着星空："因为音乐是唯一让我感觉真实的东西。你呢？"

"差不多吧。"程雨转头看他，发现陆远的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能创作出打动人心的东西，感觉很棒。"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有那么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程雨感到心跳加速，他移开视线，假装喝酒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我该走了。"陆远最终打破沉默，站起身来，"明天还有工作。"

程雨也站起来："我送你。"

他们走到门口，夜风突然变大，吹乱了陆远的头发。程雨鬼使神差地伸手帮他拨开挡在眼前的发丝，手指不小心碰到陆远的额头，两人都像触电般后退了一步。

"谢谢你的邀请，"陆远低头整理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今晚很开心。"

"我也是。"程雨犹豫了一下，"下周我要进录音室做新歌，如果你有兴趣..."

"有兴趣！"陆远回答得太快，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完全不介意。"程雨拿出手机，"我把细节发你。"

陆远点点头，转身走向等待的出租车。程雨站在门口，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他摸了摸刚才碰到陆远额头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度。

录音室的日子比程雨预期的要愉快得多。陆远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工作态度专业，对音乐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他们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打磨一首歌的编曲，争论、妥协、再创造，最终的效果让所有人都惊艳。

"你们俩的化学反应太神奇了，"录音师在休息时说，"就像认识了十几年一样。"

程雨看向正在调吉他弦的陆远，对方恰好也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确实，他们在音乐上的默契令人惊讶，常常程雨刚哼出一个旋律，陆远就能接上合适的和弦。

第四天晚上，其他人离开后，程雨和陆远还留在录音室里修改一段钢琴伴奏。凌晨一点，陆远趴在钢琴上睡着了，脸颊贴着冰冷的琴面。程雨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嘿，回去睡吧。"

陆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带着睡意："几点了？"

"很晚了。"程雨递给他一杯水，"我送你回家。"

陆远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不用，我叫车..."

"别傻了，这么晚不安全。"程雨已经拿起外套，"走吧。"

他们走出大楼时，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程雨撑开伞，示意陆远靠近些。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紧贴着走路，肩膀和手臂不断摩擦。程雨能闻到陆远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

"你家在哪个方向？"程雨问，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低沉。

陆远说了地址，程雨皱眉："那不顺路，我住城西。"

"那我自己..."

"别废话，"程雨打断他，"先送你。"

车程大约二十分钟，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几乎跟不上节奏。车内很安静，只有雨声和偶尔的电台杂音。程雨专注地开车，却能感觉到陆远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怎么了？"在一个红灯前，他终于忍不住问。

陆远似乎没料到会被发现，慌乱地移开目光："没什么，只是...谢谢你这些天的指导，我学到了很多。"

程雨轻笑："互相学习。你的作曲能力很强，只是缺乏一些制作经验。"

"我真的很享受和你一起工作。"陆远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红灯转绿，程雨没有立即踩油门。他转头看向陆远，发现对方正凝视着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内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程雨感到喉咙发紧，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向前倾身——

后面车辆的喇叭声惊醒了他们。程雨猛地坐直，踩下油门，心跳如擂鼓。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到达陆远公寓楼下时，雨势稍缓。程雨停好车，两人却都没有立即道别的意思。

"要...上来喝杯咖啡吗？"陆远最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颤抖，"雨太大了。"

程雨知道这是个糟糕的主意。他知道自己应该礼貌拒绝，回家，然后明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工作。但当他看向陆远被雨水微微打湿的睫毛和期待的眼神时，所有理智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好。"他听见自己说。

陆远的公寓小而整洁，墙上挂满了黑胶唱片和电影海报。他手忙脚乱地煮咖啡，程雨则站在窗边看着雨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喜欢这部电影？"程雨指着一张《春光乍泄》的海报问道。

陆远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嗯，王家卫的镜头语言太美了。特别是那场在厨房跳舞的戏..."

"两个男人在狭小空间里的亲密感。"程雨接过咖啡，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两人都假装没注意到。

他们坐在沙发上聊电影，聊音乐，聊一切安全的话题，却都心不在焉。咖啡喝完了，雨还在下，时间仿佛静止了。

"程雨，"陆远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坚定，"我想吻你。"

程雨愣住了，他没想到陆远会这么直接。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的反应——他没有感到排斥，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仿佛终于可以承认这些天来一直压抑的感情。

"那就吻啊。"他听见自己说。

陆远靠过来时，程雨闻到了咖啡和雨水混合的气息。他们的嘴唇轻轻相触，试探性的，温柔的。程雨伸手抚上陆远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陆远的嘴唇比他想象的更柔软，吻技却出人意料地好，让程雨不禁好奇他之前有过多少经验。

当他们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陆远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深了，程雨能看到自己在他瞳孔中的倒影。

"我一直想这么做，"陆远低声说，"从音乐节那天起。"

程雨轻笑："我也是。"

他们再次接吻，这次更加热烈。程雨将陆远推倒在沙发上，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度和曲线。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乐，掩盖了他们的喘息和心跳。

当程雨的手探入陆远衬衫下摆时，陆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我们是不是应该慢一点？"

程雨停下来，看着陆远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嘴唇。理智慢慢回笼，他意识到陆远是对的。他们还有工作要一起完成，还有很长的路可以一起走，没必要急于这一晚。

"你说得对。"程雨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服，"抱歉，我太冲动了。"

陆远坐起来，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不，我也...只是不想搞砸我们的合作。"

程雨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陆远咬了咬下唇："你觉得呢？"

"我想我喜欢你，"程雨直接说，这在他人生中极为罕见，"不只是作为音乐伙伴。"

陆远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也喜欢你。但我们可以慢慢来，对吧？"

"当然。"程雨微笑，"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窗外，雨渐渐停了。程雨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多。

"我该走了。"他站起身，"明天...不，今天下午还有会议。"

陆远送他到门口，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程雨在离开前忍不住又吻了陆远一下，这次很轻，很短暂。

"明天见？"他问。

陆远笑着点头："明天见。"

程雨走出公寓楼，发现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他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感到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快乐。这段感情会如何发展还不得而知，但此刻，他期待着与陆远共同谱写属于他们的乐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