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冬日似乎被拉长了,雪线缓慢推移,阳光在纯净的空气中倾洒着近乎透明的金色。小镇名为“松露”,像一块隐秘在群山褶皱里的琥珀,时间在这里流淌得格外宁静。
疗伤的日子仍在继续,但相无忧的世界,已不再是那个只蜷缩在壁炉前与雪山对视的苍白角落了。
何以的“追求”,开始了。这追求并非轰轰烈烈的表白或炙热的凝视,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融入骨血的浸润。
早晨相无忧推开房门时,门口窗台上会放着一杯温热的、加了蜂蜜的柠檬水,杯壁上凝结着小水珠,旁边有时是一朵从温室里摘来的、还带着霜的白色山茶,或者是一片形状特别的枫叶。无人言语,只像一个沉默的、带着温度的问候。
他们依旧每天散步。路线不再仅限于院子或湖边。何以会带他去更远的林间小路,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听着松枝被积雪压弯又弹起的窸窣轻响。何以的背包里仿佛永远准备着惊喜:热可可装在保温壶里,有时是刚烤好的、小巧的苹果塔(自从上次吃了苹果派后,他似乎就爱上了这带着冬日暖意的甜点),有时则是他自己采摘晒干的野莓泡的花草茶,酸甜中带着植物的清香。
何以开始教他一些东西。不是在书房里正襟危坐,而是在日常的点滴中。
比如辨认松针的香气是雪松还是云杉,从鸟雀留在雪地上的足迹判断它们的行踪和种类。相无忧学得慢,却很专注,那双曾经空洞的眼睛在观察这些微小生命时,会焕发出一种宁静的光彩。他会笨拙地模仿林间鸟鸣的声音,虽然不成调,何以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说:“很像红额金翅雀的幼鸟。”相无忧的耳尖会不易察觉地泛起一点薄红。
何以送了他一套素描本和铅笔。相无忧起初只是画那些简单的轮廓:壁炉的火苗跳跃的形状,窗外松枝的剪影,偶尔飞落到窗台上的山雀。何以不会直接评判好坏,只是有时会不经意地提到某种技法或许能更好地表达雪地的反光,或者某种线条更能勾勒出树枝的韧劲。他的话语点到即止,从不逾越,却精准地拨动了相无忧那根名为“尝试”的心弦。相无忧开始画得更细致些,画阳光下冰雪消融露出的褐色土地,画厨房窗沿上何以随手摆放的一束带着冰晶的松果。
一次午后,何以在客厅调试一台有些年头的留声机,黑胶唱片旋转着,流淌出悠扬的小提琴协奏曲。“喜欢吗?”何以问。相无忧坐在旁边的软椅上,抱着素描本,轻轻“嗯”了一声。何以走到他身旁,弯腰看着他刚画完的一幅——那是何以低头看书的侧脸,线条简单却意外地抓住了他专注沉静的神韵。何以眼神微微一动,没有评价画,只是说:“这曲子是维瓦尔第的《四季·冬》第二乐章。外面是凛冬,但琴声是暖的。”相无忧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画纸边缘被捏出了一点褶皱。他没说话,只是觉得心脏随着那悠缓的琴音,也轻轻起伏了一下。
何以开始邀请他一起准备晚餐。不是命令,而是提议。“今天想学怎么烤面包吗?或者,帮我处理一些香草?”相无忧起初局促不安,担心自己笨手笨脚会添乱。但何以只是递过一把洗净的迷迭香,说:“把叶子摘下来就好。”厨房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香气、炖牛肉的浓郁,以及新鲜香草的特殊气息。何以偶尔会低声哼唱两句不成调的歌,或者在指导相无忧时,手臂会极其短暂地在他手边停留,指尖的温度隔着空气传来,又迅速撤离。那并非刻意的触碰,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流淌于协作之间的亲昵。相无忧在这种共享的时光里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和平静。他会在何以转身时,偷偷用余光看他宽阔的背影,看他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脖颈侧面,心跳有时会漏跳半拍,接着就被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抗拒的茫然取代。情爱?他早已将那扇门狠狠关上,钉死,仿佛里面的东西会带来毁灭。何以的接近,像暖流渗透,但那扇锈死的门,太沉了。
何以似乎深谙此道。他从不逾越那无形的界限。
他会给相无忧读诗,更多了。从聂鲁达到博尔赫斯,从古典诗词的含蓄到现代诗的跳跃。有时就在暖房里,阳光透过玻璃顶棚倾泻而下,照在一盆盆茂盛的绿植上。何以坐在藤椅上,低沉的嗓音念着:“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早晨,阳光照在草上……”(顾城)。相无忧蜷在另一张椅子里,下巴抵着膝盖,闭着眼听。那声音带着一种魔力,牵引着他的思绪离开冰冷的牢笼,去到诗里描绘的、充满可能性却又安全的世界。他的心跳在韵律间平缓,灵魂仿佛在声音的溪流中漂浮。何以念完时,会有一段安静的留白,谁也不说话,只有阳光游移的声音。相无忧能感觉到何以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深重的关注,却绝非审视,而是纯粹的守护。偶尔他会抬起眼皮,撞上那灰蓝色的目光,又迅速垂下,脸颊微热。
一次难得的晴朗冬夜,何以带他去了小镇边缘废弃的观星台旧址。“这里能看到更完整的星空。”果然,没了屋顶遮挡,璀璨星河仿佛触手可及。寒风呼啸,相无忧裹紧了围巾。何以脱下自己的羊绒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他身上,那外套还带着何以的体温和一种干净的雪松气息。“我不冷……”相无忧小声拒绝,手却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衣角。何以没说话,只是抬手指向天鹅座的方位:“看,那片最亮的星群,像不像一只展翅的鸟?”他靠得很近,声音就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相无忧冰凉的耳廓。相无忧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僵住。那熟悉又遥远的悸动感让他恐慌,像黑暗里蛰伏的小兽被无意照亮。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何以顿了顿,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自然地指向另一个方向:“那是猎户座,他的腰带三星连珠……”那晚的星光太亮,让相无忧不敢直视何以的眼睛。
妹妹的视频通话成了定期的慰藉。看着永安气色越来越好,开始规划未来的学业,相无忧肩头的重量又轻了一些。每次通话完,何以总会恰如其分地端来一杯热饮,或是在相无忧独自坐在窗边发呆时,递过一本他可能感兴趣的书。那种被深刻理解的体贴,像暖流持续熨帖着相无忧被冻伤的神经。他开始在何以离开房间后,偷偷拿起他用过的咖啡杯,指尖摩挲着杯壁上留下的、属于何以的温热位置。有时,何以看过的书,他也想去翻翻,看看是什么内容吸引了那个人的目光。他会在何以外出时,悄悄帮他整理书架,笨拙地把被自己临摹过的素描纸藏到最底层。这些细微的、隐秘的行为,如同心湖里悄然投下的小石子,涟漪微乎其微,却在不断扩散。他在靠近,却又不自知。
何以的浪漫,是无声的雪,层层覆盖,融化,滋养。他带相无忧去听山谷空灵的回声,在寂静无人处,何以会突然高声长啸,声音在山壁间碰撞、折返,如同大地的心跳。相无忧一开始捂着耳朵惊愕,随即被那磅礴的生命力撼动,眼中流露出惊奇的神色。后来,他也尝试着,学着何以的样子,发出细微的呼唤,听到自己微弱的、在巨大山谷中的回应时,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何以看着他,眼中盛满星光一样的温柔笑意。
日子在画笔下流淌,在书页间翻动,在松香与面包香气中弥漫。相无忧的世界,色彩不再只有雪的素白和壁炉的火红,他开始注意到羽绒服上何以替他拂去雪花时留下的、修长手指的影子;注意到何以在阳光下低头微笑时,眼睫毛在脸上投下的、像蝴蝶翅膀般的细密阴影;注意到他在自己不经意流露一点点小情绪(比如吃到喜欢的点心眼睛微微发亮)时,何以嘴角那几不可察、却足以点亮冬日的柔和弧度。
温暖在累积。冰层在缓慢消融。那道被重重锁链禁锢的门,仿佛有什么在内部轻轻撞击,发出微弱的咔哒声。但那锁链的锈迹太厚,门后的恐惧也太深。相无忧的心动,如同埋在厚厚雪层下、刚探出一点嫩芽的种子,脆弱,带着试探的羞怯,也带着对过往严寒的本能忌惮。他被动地接受着何以给予的一切温暖,却不敢伸出手主动触碰那炉火。
(续2:风暴前夕与绝望的狂澜)
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何以安插在傅氏集团核心的眼线,传回的消息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令人不安。
最初只是常规的、地毯式的国际搜索,动用傅家庞大的资源和关系网。傅行舟似乎认定相无忧是被某个势力藏匿或是绑架了,他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调动一切力量分析所有可能性。这种时候的傅行舟,冷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偏执的、令人背脊发凉的精准。
但这种冷静并未持续太久。
随着搜索一次次无功而返,特别是何以布下的重重迷惑信息开始发挥效力,将傅行舟的得力团队引向完全错误的方向,徒劳奔波了数周后,反馈的情报里开始透露出傅行舟的另一种状态。
他会长时间坐在相无忧曾经居住过的别墅(如今已被彻底清空,如同坟墓)里那个巨大的落地窗前。那里曾是他们无数次“相处”的地方,一个象征着绝对掌控与绝对屈辱的牢笼。下属汇报说,总裁的眼神越来越沉,像暴风雨前压抑的黑云。
他开始变得焦躁。在高层会议上,会因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而突然震怒,将文件砸在地上。这种情绪化的失控,出现在向来以冷静自持、算无遗策著称的傅行舟身上,本身就如同一个危险信号。
他对何以的调查,进入了疯狂的地步。不惜代价挖掘何以的背景,试图找到突破口。但“何以”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如同海市蜃楼。他的商业帝国庞大而稳固,脉络复杂,看似根基深厚,却又处处透着迷雾般的保护层。越是深入,遇到的阻力越大,得到的有效信息反而越少。
傅行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他的“所有物”不见了,他精心打造的牢笼失去了猎物,而对手竟然是一个他无法完全看透、甚至无法找到弱点的人。这对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开始失眠,眼下的青黑日益明显,往日俊美如冰雕的面容染上了戾气和憔悴。
何以收到小镇外围暗哨第一次异常报告时,正在书房和相无忧下棋。那是很简单的跳棋,相无忧学得很快。屏幕上弹出一条加急加密信息:“有‘猎人’踪迹,非散客,目标明确,方向:松露。”
何以捻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快得让对面专注棋盘的相无忧毫无察觉。“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何以的声音依旧平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打断了对弈,“这局留着等我,很快回来。”他站起身,自然地揉了揉相无忧的发顶(这个动作他做得越来越熟练),“去厨房看看玛丽亚烤的蓝莓松饼好了没?应该很香。”
相无忧点点头,心思还在棋盘上。何以离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步履依旧从容不迫,只是那挺直的背脊线条,似乎绷紧了些。
监控室里,何以调出了卫星和沿路布置的隐秘摄像头传来的画面。几辆黑色的、没有标识的越野车,正沿着通往松露的唯一山道疾驰。车牌被故意遮挡,车上的人穿着统一的深色便装,动作干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为首一辆车的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即使隔着模糊的影像,即使他戴着墨镜,那股刻入骨子里的、冰与火交织的压迫感——是傅行舟!
比他预期的还要快。看来傅行舟的耐心已经被彻底耗尽。
何以立即启动最高级别的预案。他快速切换频道,对镇上的所有安保人员下达指令:“猎狼归巢。一级戒备,执行‘归零’方案。重复,一级戒备,执行‘归零’方案。确保‘雪鸮’安全抵达‘白房子’。”
“归零”意味着清除所有关于相无忧在此处生活过的痕迹,包括他个人的物品、房间布置的任何异常、甚至是他留在素描本上的每一笔。“白房子”则是小镇最偏远一处废弃矿场地下深处、经过改造的绝对安全屋,通道隐秘,设施完善,能隔绝一切追踪信号。
相无忧还在厨房,心不在焉地帮玛丽亚收拾烤盘边缘的面屑,鼻尖嗅着刚出炉的松饼香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知觉。玛丽亚似乎也收到了指令,动作麻利地收拾东西,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何以亲自回到主屋二楼相无忧的房间。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却又精准无比。将相无忧常用的素描本(已提前处理过核心内容)、几件最常穿的衣服、他妹妹送他的一个小挂饰等寥寥几件能体现个人气息的物件迅速收进一个不起眼的旅行袋。床铺被迅速整理回原样,看不出有人长期居住的痕迹。他甚至还带走了壁炉旁地毯上一根属于相无忧的浅褐色头发。做完这一切,他站在空寂的房间里,目光扫过窗外白雪皑皑的群山,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快步下楼,没有惊动在厨房的人,只是对着守在暗处的、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安德烈做了个手势。安德烈点点头,迅速消失在通向地下室的方向——那里有通往“白房子”的秘密通道入口。
安排妥当后,何以走到厨房门口,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玛丽亚,准备点热咖啡吧,可能有客人要来。”他转而看向相无忧,“无忧,我记得你想看山顶的雪松林?安德烈正好顺路去看一处设备,让他开车带你去山顶观景台转转?”他的邀请自然得不带一丝紧迫。
相无忧微微一愣,山顶观景台很远,往返需要近两个小时。而且现在并不是最佳的观景时间。“现在吗?外面好像……”
“现在光线正好,”何以打断他,语气温和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那里的雪松林配上薄雪,很壮观。去吧,戴好围巾。”
相无忧看着何以的眼睛,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湖。他迟疑地点点头:“好。”
安德烈很快就出现在门口,拿着厚厚的防寒服。相无忧被半推半就地带上车。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何以一眼,何以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朝他挥手。阳光映照下的何以,挺拔、沉稳,似乎任何风暴都无法撼动他。
车子沿着山路盘旋而上,远离了小镇中心。相无忧坐在副驾驶,心头莫名的有些不安。“今天好像有点奇怪……”他轻声说。
安德烈专注地看着路面,声音平稳:“先生只是希望你能看到不同角度的风景。”他没再多言。
当傅行舟那几辆如同钢铁猛兽的越野车粗暴地停在何以那座有着温暖壁炉的木屋门外时,整个小镇的气氛已经悄然转变。路面的积雪清扫得过于干净,几个看似在自家门口劈柴或扫雪的居民(实则是乔装的安保),动作看似自然,手指却下意识地按在腰间不易察觉的鼓起之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弓弦拉满般的紧张感。
车门猛地推开,傅行舟跨下车。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冷硬。他的脸,曾以其冷冽的英俊令人倾倒,此刻却只有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后形成的阴沉风暴。他摘掉了墨镜,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此刻布满红血丝,死死盯着推门而出的何以,如同锁定猎物的孤狼。
何以站在门口台阶上,穿着简单的灰色高领毛衣和休闲长裤,姿态放松,像是接待一位寻常访客。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傅行舟,没有诧异,没有惊慌,如同雪山之巅的岩石。
“傅先生,远道而来,稀客。”何以的声音清冷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傅行舟的视线越过他,扫向屋内。他迈开长腿,一言不发,径直要往里走。脚步迅疾、带着一股不容阻挡的煞气。
“稍等,”何以微微侧身,手臂看似随意地一抬,却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寒舍简陋,未经邀请……”
砰!
话音未落,压抑到极限的情绪轰然爆发!傅行舟没有任何征兆地出手,快如闪电!一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砸向何以的面门!
何以似乎早有预料,头猛地一偏,拳头擦着他的颧骨掠过,凌厉的拳风刮得皮肤生疼。他没有退后,反而借着对方出拳前冲的势头,沉肩撞入傅行舟怀中,手肘精准地顶向他脆弱的肋下!
傅行舟闷哼一声,眼中戾色更盛!他反应快到极致,硬生生抗下这一撞,屈膝提腿,坚硬的膝盖如攻城锤般狠狠撞向何以小腹!两人动作都是军中格斗杀招,没有丝毫花哨,只求最快最狠地击倒对手。
门口狭窄的空间瞬间成了最原始的斗兽场!拳脚相撞的沉重声响,肉体撞击的闷响,粗重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气中爆开!
“他在哪?!”傅行舟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烈火焚烧后的沙砾感,每一次凌厉的攻击都伴随着这三个字的嘶吼,如同困兽绝望的嚎叫,“把他交出来!”
何以格挡开对方一记凶狠的侧踢,身形如同磐石般稳固,气息依旧沉稳:“傅先生找错了地方。”
屋内传出翻箱倒柜的声响,傅行舟带来的手下已经在里面粗暴地搜索起来。家具被推倒,抽屉被拉开,物品散落一地。他们翻遍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能的缝隙,动作粗鲁急躁,带着毁灭性的气息。
何以眼神一寒,手上动作骤然变得更为凌厉!他不允许任何人如此践踏他为相无忧营造出的“家”的痕迹!一个错步拧身,躲过傅行舟的擒拿手,反手一掌切在他手臂麻筋之上!傅行舟手臂剧震,动作稍滞!何以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脚尖勾起地上散落的半根柴火,迅疾刺向傅行舟小腿!
傅行舟被迫后退一步,眼中怒火喷薄欲出!他猛地抄起门廊边堆放的一只沉重铜制花架,怒吼着抡起来砸向何以!
何以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体后仰,足尖发力向后急滑!沉重的铜架带着恐怖的风压贴着他胸前狠狠砸在他身后的门框上!轰然巨响!木屑迸溅!坚实的实木门框被砸得深深凹陷下去!
傅行舟彻底疯狂了!“给我把这里掘地三尺!”他朝着屋内厉声咆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手下更加卖力地破坏着。房间如同被飓风席卷。
何以看着眼前近乎癫狂的男人,看着那精心布置的、曾带给相无忧安宁的房间被无情践踏,灰蓝色的眼眸凝聚起寒冰风暴。他不再被动格挡,主动迎上!拳风腿影瞬间变得更加密集凶狠!
两人从门口一路打到庭院,坚硬厚实的雪地被践踏得泥泞不堪!傅行舟出手狠辣,招招搏命,完全抛弃了商人应有的理智算计,只剩下最原始的兽性与怒火!何以稳扎稳打,守中带攻,每一次格挡都沉重如山,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如刀!他试图卸掉傅行舟的狂暴劲力,但对方已经彻底燃烧,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竟隐隐压制了冷静的何以!
傅行舟的西装撕裂了几处,嘴角有血丝渗出,眼神却更加狂乱!他根本不顾防守,拼着硬挨何以一记重拳,身体踉跄间,却猛地合身扑上!如同受伤的猛虎,死死抱住何以的腰身,爆发出骇人的蛮力将他狠狠掼向结着厚冰的院墙!
砰——!
身体结结实实撞在冰冷坚硬的石墙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何以眼前一黑,胸腔剧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闷哼一声,强忍剧痛,手肘猛地向下砸击傅行舟的脊背!
傅行舟痛得嘶吼,却依旧死箍不放!仿佛要把何以拦腰折断!
“他不在这里!”何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却冰冷如铁,“你永远找不到他!”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傅行舟最后的理智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