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晚安。"许明真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沙哑。

林夏没有立即回答。她站在自己门前，房卡在手里转来转去，似乎在思考什么。"明真..."她突然开口，用少有的正式称呼，"谢谢你今天...没有因为我的即兴发挥生气。"

许明真摇头："那正是演讲精彩的部分。"

林夏微笑，但眼神突然变得脆弱："有时候我害怕...害怕自己会破坏一切好的东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就像小时候，每次妈妈夸我画得好，我第二天就会故意画得很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酒后吐露的心声让许明真心头一紧。她想起那张照片背面"永远不要回来"的字迹，突然理解了林夏叛逆外表下的自我毁灭倾向。

"你不会破坏什么。"许明真轻声说，"至少...不会破坏我们的合作。"

林夏抬头看她，眼中闪烁着某种希望："真的？"

许明真点头，突然鼓起勇气伸手整理林夏散乱的头发："真的。现在去睡吧，明天还有圆桌讨论。"

林夏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按在自己脸颊上："小时候...每次我做噩梦，妈妈都会这样摸我的脸。"她的声音带着许明真从未听过的脆弱，"直到她不再愿意碰我。"

许明真僵在原地，既想抽回手又想将面前这个脆弱的灵魂拥入怀中。最终她只是轻轻抚摸林夏的脸颊，然后慢慢收回手："晚安，林夏。"

回到房间，许明真站在淋浴下让热水冲刷全身，试图洗去酒精和混乱的思绪。但当她闭上眼睛，看到的仍是林夏在演讲台上神采飞扬的样子，在酒会上放肆大笑的样子，在电梯里脆弱迷茫的样子...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她无法简单定义的林夏。

擦干身体后，许明真发现手机上有条新消息。林夏发来一张照片——她在床上比着V字手势，头发散在枕头上，旁边是那瓶荧光颜料："明天涂这个去圆桌讨论？吓死那些老古董。"

许明真笑着回复："专业点，艺术家。"

回复立刻来了："你叫我艺术家的时候，心跳会加速吗？"

许明真盯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该怎样回应？开玩笑？假装没看懂？还是承认...承认什么？

正在犹豫时，又一条消息跳出："开玩笑的。晚安，严肃的策展人。"

许明真放下手机，走到窗前。上海的夜空难得能看到几颗星星，微弱但坚定地闪烁着。她想起林夏眼中那种光芒——时而明亮，时而暗淡，但永远真实。

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活动，然后...然后是什么？柏林的项目？更多的合作？还是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许明真突然意识到，她不再确定自己想回到那个只有规则和计划的世界。

窗外，城市的灯光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而某处在这片灯海中的林夏，或许正看着同样的夜空，想着同样无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