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高铁站空旷冷清,许明真拖着登机箱穿过自动门,凉意立刻顺着脚踝攀上来。她看了眼手表——距离发车还有四十分钟,林夏连影子都没有。
"就知道会这样。"许明真小声嘀咕,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明远发来的论坛流程确认。她正回复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突然出现在眼前。
"早啊,策展人。"
许明真抬头,林夏逆着晨光站在那里,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没化妆的脸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苍白。她穿着黑色机车夹克和破洞牛仔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摇滚音乐节而非学术论坛。
"你...准时了。"许明真接过咖啡,温度正好。
林夏咧嘴一笑,露出那颗尖尖的虎牙:"惊喜吧?我设了五个闹钟。"她在许明真身边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烟味和颜料气息,"昨晚熬夜改完了展示材料。"
许明真这才注意到林夏眼下的青黑。"你确定材料没问题?"她忍不住问,"我们可以在车上再核对一遍。"
"放松点。"林夏拍拍她的肩,"我又不是第一次做演讲。倒是你..."她突然凑近,手指轻轻拂过许明真的衣领,"第一颗纽扣系这么紧,看起来像要去参加葬礼。"
许明真下意识地后仰,却躲不开那根手指的温度。林夏灵巧地解开了她衬衫最上面的纽扣,然后满意地点头:"好多了。现在你像个活人。"
广播响起开始检票的通知。许明真匆忙起身,掩饰自己发烫的耳根。林夏跟在她身后,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歌。
高铁车厢里,许明真取出笔记本电脑继续修改演讲稿,林夏则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观看之道》和...一罐啤酒。
"现在喝?"许明真挑眉。
"助眠。"林夏拉开易拉罐,"你要来点吗?演讲前放松一下。"
许明真摇头,重新埋首于电脑屏幕。但十分钟后,她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林夏翻书的沙沙声,偶尔的啜饮声,甚至她呼吸的节奏都异常清晰地传入耳中。许明真偷偷抬眼,看到阳光透过车窗在林夏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颗泪痣在光线下像一滴永恒的泪水。
"偷看我?"林夏突然转头。
许明真迅速低头:"我在想...你的'都市幽灵'系列。为什么选择十二岁的自己作为那个'幽灵'?"
车厢安静了几秒。林夏合上书,手指轻轻摩挲书脊:"因为那是我最后一年相信艺术能拯救一切。"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列车行驶的噪音淹没,"十三岁那年,我发现艺术甚至救不了我自己。"
许明真不知如何回应。正当她组织语言时,林夏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说到艺术,试试这个。"
瓶子里是某种荧光颜料,在阳光下呈现诡异的绿色。"论坛结束后有个派对,"林夏晃了晃瓶子,"涂在皮肤上会在紫外灯下发光。很适合你这种常年穿黑白灰的人。"
许明真接过瓶子,指尖不小心碰到林夏的手指。那种温度让她想起昨晚工作室里的那一刻。"我不确定..."
"别想太多。"林夏靠回座位,闭上眼睛,"就当是...突破边界的小实验。"
列车驶入隧道,车窗骤然变暗。在那一瞬的黑暗中,许明真感到某种冲动——想要触碰林夏的冲动。但灯光很快重新填满车厢,那个念头也随之消散,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
上海的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飘着细雨。他们打车前往酒店的路上,林夏几乎把脸贴在车窗上,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童般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