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林夏翻出一瓶廉价红酒和两个不太干净的玻璃杯。"为了我们的'创造性冲突'。"她倒满杯子，递给许明真。

酒精作用下，谈话逐渐转向更私人的领域。许明真发现自己讲述着大学时如何放弃绘画转向艺术史，只因为一次教授批评她的作品"过于保守"；林夏则分享了她在欧洲街头流浪的经历，如何在柏林墙残片上创作，又如何在巴黎被警察追了八条街。

"最惨的是马德里那次。"林夏喝光第三杯酒，脸颊泛红，"我刚完成一幅大型涂鸦，就被暴雨淋了个透湿。所有颜料顺着墙流下来，看起来像幅抽象表现主义作品。"

许明真笑着摇头："所以你现在的防水颜料是经验之谈？"

"生存智慧，亲爱的策展人。"林夏举起酒杯，"敬生存。"

不知何时，许明真发现自己也靠在了墙边，和林夏肩并肩坐着，两人的手臂偶尔相触。工作室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在墙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我该走了。"许明真看了看表，惊讶地发现已经快午夜，"明天还要准备上海的材料。"

林夏没有挽留，只是点点头："我送你下楼打车。"

在等车的几分钟里，两人沉默地站在夜风中。许明真突然注意到林夏在发抖——她只穿着那件单薄的背心。

"你不冷吗？"许明真脱下自己的开衫递给她。

林夏犹豫了一下，接过开衫披在肩上："谢谢。"她低头闻了闻衣领，"闻起来像你。"

出租车来了。许明真上车前，林夏突然说："明天见，搭档。"她的眼睛在街灯下闪闪发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回到家中，许明真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发现自己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林夏擦过的酱汁痕迹。她轻轻触碰那个位置，心跳再次加速。这个夜晚改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改变——除了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说她对林夏只有职业上的欣赏。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夏发来的消息："开衫被我征用了。作为交换，附赠一张我的珍藏——十二岁天才少女的得奖照片。"

照片上，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林夏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一束夸张的鲜花，笑容灿烂得不像是同一个人。照片边缘隐约可见一个女人的手搭在她肩上，但被故意裁掉了大部分。

许明真回复："笑容很耀眼。晚安，天才少女。"

她放下手机，走向窗前。城市的灯火依然明亮，但今晚，它们在她眼中不再是冰冷的景观，而是林夏画布上流动的颜料，是某种庞大而美丽的无序中隐藏的秩序。

就像她心中正在滋长的情感，既令人恐惧，又无比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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