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林夏沉默了，她看向许明真，眼中闪过一丝求助的光芒。许明真突然明白了什么——林夏抛出了一个对她自己而言太过私人的主题，现在需要策展人的专业能力来构建框架。
"我们考虑过沉浸式装置。"许明真接过话题，大脑飞速运转，"结合林夏擅长的墙面创作和空间干预，创造一系列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的场景。比如..."她灵感突至，"一个所有家具都倒置在天花板上的客厅，或者布满童年照片却无法触碰的卧室。"
她边说边观察林夏的反应。当提到"童年照片"时，林夏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很快点头附和："对，重点是那种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真正回归的感觉。"
玛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什么时候讨论的这个方案？听起来相当成熟。"
"就在..."许明真犹豫了。
"今天下午。"林夏自然地接口，"许总监提出了基本框架，我补充了情感维度。"她转向许明真，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虽然我们还在争论是否要加入气味元素——我坚持要有烤面包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这个细节编造得太具体，许明真几乎要佩服林夏的即兴能力了。"艺术家总是想要挑战观众的感官极限。"她配合地叹了口气，假装抱怨。
晚餐在出人意料的和谐氛围中继续。林夏展现出许明真从未见过的一面——她谈论艺术史引经据典，分析市场趋势头头是道，甚至对几位著名策展人的风格都了如指掌。如果不是手腕内侧那个"13:57"的纹身和指甲缝里残留的颜料，她几乎像是某个艺术学院的特聘教授。
"我去下洗手间。"甜点上来前，林夏起身离席。
许明真注意到她步伐有些不稳——林夏今晚喝了不少红酒。几分钟后，出于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担心，许明真也借口离席。
洗手间外的休息区，林夏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在城市的灯火映照下显得异常孤独。许明真走近时，听到她正在低声哼唱一首陌生的旋律。
"你还好吗？"许明真问。
林夏没有回头："知道吗？从这个高度看下去，那些房子就像玩具模型。"她的声音带着许明真从未听过的疲惫，"我小时候总想住在最高的楼里，这样就能看清整个城市的布局，知道哪里安全，哪里危险。"
许明真不知如何回应。她默默站到林夏身边，两人肩并肩望着脚下的城市。"为什么要提'家'的主题？"许明真最终问道。
林夏的手指轻轻触碰冰冷的玻璃："因为那是唯一能让我害怕的东西。"她转向许明真，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也是唯一我无法用颜料覆盖的空白。"
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几位女士说笑着走出来。这个私密时刻被打破了。林夏立刻恢复了平常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走吧，玛琳女士肯定在等她的熔岩巧克力蛋糕呢。"
回到座位后，晚宴的气氛更加轻松。玛琳似乎对她们的初步构想很满意，甚至提出了几个合作画廊的名字。周明远红光满面，不停地为众人添酒。许明真却心不在焉，脑海中回荡着林夏那句"无法覆盖的空白"。
"对了，"玛琳在告别前突然说，"下周六在上海有个策展人论坛，正好讨论亚洲当代艺术中的空间政治。你们两位有兴趣来做个小演讲吗？就谈谈这次合作的经历。"
周明远几乎要替她们答应下来，但玛琳抬手制止了他："让她们自己决定。真正的合作需要双方的意愿。"
许明真看向林夏，后者正专注地用叉子戳着盘中已经融化的冰淇淋。"我需要查看日程表。"许明真谨慎地回答。
"当然。"玛琳微笑着递给她两张名片，"想好了告诉我。晚安，两位。"
送走玛琳和周明远后，许明真和林夏站在餐厅楼下等出租车。夜风微凉，林夏的西装外套在风中轻轻摆动，露出里面酒红色衬衫的一角。
"所以，"林夏打破沉默，"我们要去上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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