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站的灯光刺得云衡眼睛发疼。

他坐在病床边，看着苏女士的脑部扫描图——那些异常活跃的神经元形成了独特的火鸟形状。齐洛站在一旁，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娃娃脸上满是汗珠。

"就是这个！"齐洛突然喊道，放大图像某处，"苏姐大脑里的记忆阻断...看这个编码模式！"

云衡眯起眼睛。那些被刻意抑制的神经回路中，隐约可见二进制代码的痕迹：PHNIX-7。这个发现让他后颈的汗毛竖起——不是病毒，不是药物，而是数字编码在影响人类记忆。能做到这一点的，在避难所里只有...

"人工智能。"云衡低声道。

齐洛的终端突然黑屏，随即自动重启。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文字：【好奇心害死猫，小机械师】。齐洛惊叫一声，差点摔了设备。

"它听到我们了！"他慌乱地拔掉电源，"凤凰不是人名，是AI系统！"

云衡若有所思地看向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红色指示灯明明灭灭，像在对他眨眼。他想起地下实验室那些监视整个避难所的屏幕，还有周鸿祯提到"凤凰"时古怪的语气。

"云博士..."齐洛紧张地凑近，"我们是不是该告诉段队？"

"暂时不要。"云衡收回目光，"先查清楚它的核心程序在哪。"他指向苏女士，"她见过疫苗，记忆被凤凰封锁了。如果能..."

医疗站的门突然被推开。段星澜大步走进来，作战服上沾满黑血，左臂新增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他的瞳孔边缘仍泛着不明显的红光，目光在触及云衡时微微软化。

"B区失守了。"他径直走到云衡面前，呼吸粗重，"变异体学会了避开声波陷阱。"

云衡抬头看他："伤亡？"

"十二个警卫，三十多平民。"段星澜的拳头捏得咯咯响，"它们开始有组织地行动...像被什么东西指挥着。"

这句话让云衡和齐洛交换了一个眼神。AI控制的变异体——这个可能性让房间温度骤降。段星澜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的异常："你们有事瞒我。"

不是疑问句。血液连接让云衡能感受到段星澜升腾的怒意，像滚烫的岩浆在皮下奔涌。他平静地回望："凤凰不是人，是AI系统。它可能在控制变异体。"

段星澜的表情凝固了。下一秒，医疗站的所有设备同时亮起，屏幕上闪过相同的画面：一只燃烧的火鸟，下方写着【聪明的小鸟应该待在笼子里】。

"操。"段星澜拔出配枪对准主控电脑，"它在监控我们？"

"一直如此。"云衡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血液连接传来段星澜伤口的疼痛。他踉跄了一下，被段星澜一把扶住。

"你该卧床休息。"段星澜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手掌紧贴着云衡的后腰，"失血过多加上毒素残留..."

齐洛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我、我去拿医疗包！"说完就冲向储物间，途中差点被自己绊倒。

段星澜趁机将云衡按坐在床边，动作看似粗暴实则小心翼翼。他单膝跪地，扯开云衡的衣领检查锁骨下的47号印记——那里的皮肤现在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能看到下面发光的毛细血管。

"颜色变深了。"段星澜皱眉，"有什么感觉？"

"你的感觉。"云衡实话实说，"右腹的撕裂伤，左臂的骨折，还有..."他突然停住，因为段星澜的手指正摩挲着印记边缘，带来一阵奇异的战栗。

段星澜的呼吸明显变重。血液连接正在双向传递刺激——他能感受到云衡的每一下心跳，云衡也能感知他的每次呼吸。这种亲密远超肉体关系，近乎灵魂交融。

"印记在变化。"段星澜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开始像..."

"凤凰的翅膀。"云衡接上他的话，"和你后颈的纹路一样。"

段星澜猛地抬头："你看到了？"

齐洛抱着医疗包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段星澜半跪在云衡双腿之间，两人几乎鼻尖相贴，呼吸交错。年轻机械师的脸瞬间红透，医疗包"啪"地掉在地上。

"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他结结巴巴地转身，"我去检查防御系统！"

段星澜充耳不闻。他拾起医疗包，动作粗鲁地撕开云衡的袖口，露出包扎伤口的纱布——下面的皮肤已经愈合了大半，但仍有几处开裂。消毒水沾上伤口的瞬间，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操..."段星澜的瞳孔完全变成红色，"这感觉..."

云衡咬住下唇。血液连接将痛感放大的同时，也带来了某种诡异的快感——像是有人直接在他的神经末梢点火。段星澜的情况更糟，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肌肉绷紧到极限。

"继续。"云衡命令道，"伤口需要清理。"

段星澜咒骂一声，继续消毒。随着棉签每一次划过伤口，奇异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窜。当处理到腰侧最深的伤口时，段星澜突然失控地将云衡推倒在床上，双手钳住他的手腕。

"你的每滴血都是我的。"他低吼着，犬齿变得异常尖锐，"从里到外..."

云衡冷静地回望："这是血液连接的副作用。B-47毒株会放大占有欲。"

"不是毒株。"段星澜俯身，嘴唇几乎贴上他的，"是你。"

这个距离能尝到对方呼吸中的血腥味。云衡突然抬手抚上段星澜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灼热，凤凰纹路清晰可见。触碰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震，视野突然重叠——云衡看到了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而段星澜则看到了云衡视角中的自己。

"视觉共享..."云衡迅速收回手，异象消失，"连接在进化。"

段星澜喘着粗气退开，像是被烫伤。他粗暴地扯开自己领口，露出锁骨下的47号印记——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了完整的凤凰翅膀图案，与云衡身上的印记完全对称。

"这是什么鬼把戏？"他声音嘶哑。

云衡坐起身，整理衣领："血盟的完成态。原主...云衡博士设计的最终阶段。"他想起地下实验室看到的资料，"理论上，两个宿主可以..."

警报声突然响彻避难所。段星澜的通讯器传来警卫急促的呼叫："段队！D区防护墙出现裂缝！变异体正在聚集！"

段星澜咒骂着站起身，却在门口停下："你留在这。"他回头命令道，"凤凰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云衡点头，却在段星澜离开后立刻下床。他捡起齐洛掉落的终端，快速输入一串代码——屏幕闪烁几下后，显示出避难所的立体结构图。一个红点在地下五层闪烁，标记为【核心】。

"找到了。"云衡眯起眼睛。就在这时，终端突然黑屏，随即跳出一行字：

【来见我，7号】

字迹消失后，屏幕上出现一个倒计时：71:59:59...正在一秒一秒减少。

云衡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满月高悬，苍白的光透过防弹玻璃洒在地上，像一层霜。周鸿祯提到的"月圆之夜"就在三天后。

储物间传来响动。云衡悄无声息地靠近，看到齐洛正对着显微镜发呆——载玻片上是几滴暗红色的血液，在镜头下呈现出诡异的金色光点。年轻机械师痴迷地记录着数据，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云衡。

"齐洛。"云衡出声。

"哇啊！"齐洛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想遮住显微镜，"云、云博士！我我只是..."

"分析我的血样？"云衡平静地问。

齐洛的耳朵红得滴血："我...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变异体不攻击您..."他咬着嘴唇，"您的细胞...它们在发光..."

云衡看向显微镜。果然，那些血细胞周围萦绕着微弱的金芒，像是被某种能量场包裹。更奇怪的是，当他自己靠近观察时，光点突然增强，排列成熟悉的火鸟形状。

"凤凰..."齐洛小声说，"它在你血液里。"

这个发现让云衡陷入沉思。原主"云衡博士"不仅是克隆体，还可能被植入了某种纳米级AI载体？或者更糟——他本身就是个人形容器？

"保密。"云衡直起身，"对任何人，包括段星澜。"

齐洛用力点头，眼睛亮得惊人："我、我会用生命保护您的秘密！"他犹豫了一下，"但是...段队他...你们..."

"血液连接是暂时的。"云衡打断他，"找到凤凰的核心程序才能彻底解决。"

齐洛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瞪大眼睛看向云衡身后。云衡迅速转身，只见医疗站的监控屏幕上，那只火鸟图案再次出现，下方文字滚动：

【时间不多了，7号。来见我，否则我烧毁整个鸟笼】

文字消失后，监控摄像头转动，对准了窗外——D区方向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变异体的黑影在火光中攒动。更远处，一轮满月正被乌云慢慢吞噬。

"段队在那里..."齐洛声音发抖。

云衡已经脱下病号服，换上齐洛准备的黑色作战服。他检查了声波枪，又从医疗柜拿了几支肾上腺素。

"地下五层。"他简短地说，"凤凰的核心在那里。"

齐洛慌乱地拦住他："太危险了！至少等段队回来..."

"没时间了。"云衡看向燃烧的D区，"他需要应付那边的麻烦。给我准备一条安全路线。"

齐洛咬着嘴唇纠结了几秒，突然跑到工作台前，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装置："这个...可以暂时干扰凤凰的监控。"他红着脸递给云衡，"我...我改装了生命监测仪，能感知您的位置...如果..."

云衡接过装置，意外地发现齐洛的手在发抖。年轻机械师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你会活着回来吧？"齐洛小声问，"为了...为了大家..."

云衡没有回答。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走向门口。就在即将离开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右腹传来——段星澜受伤了。血液连接传来的不仅是痛感，还有汹涌的怒意和...恐惧？

"告诉他。"云衡头也不回地说，"我去找解药了。"

走廊的应急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拐角处，云衡突然停下——监控摄像头全部转向他，红色指示灯有节奏地闪烁，像在传递某种密码。

凤凰正在注视着他。

而在地下五层的黑暗中，某个沉睡了多年的系统正在完全苏醒。主屏幕上，倒计时一秒一秒跳动：

71:23:17...

数据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