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区的通风管道比云衡想象的更狭窄。他不得不卸下肩甲，侧着身子在金属管道中爬行。管道内壁凝结的水珠浸透了衬衫，冰凉地贴在背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通风口，透过百叶窗能看到下方昏暗的走廊——这里已经是避难所的老旧区域，照明系统时好时坏。

爬过第三个拐角时，云衡突然停下。通风管前方传来微弱的金属震颤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管道深处移动。他屏住呼吸，从靴筒抽出手术刀——这是离开实验室前顺手带上的。

"再往前半米，右手边有个检修口。"

段星澜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惊得云衡差点滑倒。他小心挪到通风口边缘，透过百叶窗看到段星澜正靠在墙边抽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你发的信息？"云衡压低声音问。

段星澜吐出一口烟圈："不然呢？"他抬头，烟雾后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下来。带着你的刀。"

检修口的螺丝已经松了，云衡轻松推开栅格板，轻盈地落在地面。段星澜掐灭烟头，伸手拂去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刻意放慢，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颈侧。

"实验室监控谁关的？"云衡直接问道。

段星澜挑了挑眉："不是我。"他转身走向走廊深处，"但我知道是谁。"

走廊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金属门，段星澜输入密码时用身体挡住键盘。门开后，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机油味和电子设备运转的嗡鸣。这是个改装过的监控室，墙上十几个屏幕显示着避难所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其中一个正定格在云衡实验室的走廊——画面时间显示19:37，也就是他离开后不久。

"看这个。"段星澜调出一段录像。画面中，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溜进实验室，十分钟后又匆匆离开。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人不自然的走路姿势让云衡立刻认出了身份。

"林暮。"他眯起眼睛，"他动了培养舱？"

段星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调出另一段录像：医疗组储藏室，林暮正小心翼翼地将什么东西锁进保险箱。放大后的画面显示，那是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试管刷？

"你的试管刷。"段星澜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上周四用过的。他还有一整个收藏品系列。"

云衡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系统提供的记忆碎片显示，原主早就知道林暮的变态癖好，却一直默许甚至利用这点获取医疗组资源。他转向主控台，快速调出过去72小时的异常记录。

"不只是收藏癖。"云衡指着一段代码，"他修改了培养舱的抑制参数，那些变异体本应该在两小时前就被自动销毁。"

段星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怎么懂这些？监控系统的操作界面是军方专用的。"

监控室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将轮廓勾勒得愈发锋利。云衡能感觉到段星澜拇指按在自己脉搏上，那里正因神经增强剂的副作用而跳动过快。他微微仰头，让呼吸喷在对方下巴上：

"我破解过比这复杂十倍的防火墙。"这是实话，虽然来自其他世界的经验。

段星澜的瞳孔微微扩大，随即露出一个鲨鱼般的笑容："操，你真他妈带劲。"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把云衡推到墙边，大腿卡进他两腿之间，"我查过档案，云衡博士是个连终端死机都要叫技术员的书呆子。"

警报声突然响彻避难所。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主屏幕——实验室区域的警报灯正在疯狂闪烁。云衡瞬间读懂警报代码："培养舱失效，变异体突破。"他推开段星澜冲向门口，"我需要神经毒素原料，医疗组储藏室有！"

段星澜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把拽住他胳膊："太迟了，整个B区已经封锁。"他按下通讯器，"警卫队报告情况！"

通讯器里传来刺耳的杂音和惨叫："B2区失守！重复，B2区失守！这些不是普通丧尸，它们会——"通讯戛然而止。

云衡已经冲到储物柜前，翻出一个军用背包开始装装备："不是丧尸，是原病毒携带体。"他快速解释，"林暮培养的是X-12原始毒株，感染后保留部分智力。"抓起最后一支手电筒时，他看向段星澜，"有两条路，要么你跟我去阻止它们扩散，要么给我一枪然后等整个避难所沦陷。"

段星澜的回答是给霰弹枪上膛的声音。

他们从维修通道绕向B区。通道里弥漫着血腥味，每隔几米就能看到飞溅的血迹。段星澜打头阵，军靴踩在金属楼梯上几乎没有声音。云衡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临时配制的神经毒素胶囊——只要投入通风系统，理论上能瘫痪变异体的神经系统。

"前面左转就是B2区隔离门。"段星澜突然停下，后背紧贴墙壁，"门锁被破坏了。"

云衡从缝隙中看到骇人的一幕：三个穿着实验服的"人"正围着一具尸体大快朵颐。它们看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除了嘴角咧到耳根的畸形笑容和手指末端伸出的骨刺。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进食时竟然保持着诡异的餐桌礼仪，一个"人"还用染血的白布擦了擦嘴角。

"见鬼..."段星澜轻声咒骂，"它们在学习。"

云衡捏了捏他的手示意安静，然后指向头顶的通风口。段星澜会意，蹲下让他踩着自己肩膀爬进通风管。金属管道在云衡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小心挪到B2区主通风口上方，透过百叶窗看到更多变异体正在走廊游荡——至少有二十个。

正当他准备投放毒素胶囊时，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一个变异体不知何时爬进了管道，正以扭曲的姿势向他快速接近！云衡立刻翻身，手术刀在黑暗中划出冷光。变异体的爪子擦着他脸颊划过，在金属管壁上留下五道深刻的划痕。

"云衡！"段星澜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伴随着霰弹枪的轰鸣。

云衡没时间回应。变异体再次扑来，他侧身闪避，同时将手术刀精准刺入对方太阳穴。黑血喷涌而出，溅在他脸上，带着腐肉和化学药剂混合的恶臭。变异体抽搐几下就不动了，但打斗声已经引来更多注意——通风管开始剧烈摇晃，至少有三个变异体正从不同方向爬来。

没时间犹豫了。云衡一脚踹开通风口百叶窗，在身体下坠的瞬间将毒素胶囊扔进主通风管。胶囊破裂的声音被枪声掩盖，段星澜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他，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你他妈疯了？"段星澜揪着他衣领怒吼，眼睛在黑暗中烧得发亮。

云衡抹去脸上的血："起效需要三分钟。"他喘着气说，"我们得撑过去。"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走廊尽头的防火门被猛地撞开。五个变异体同时扑来，速度快得拉出残影。段星澜的霰弹枪轰碎第一个的脑袋，第二个就被云衡的手术刀刺穿眼眶。但剩下的三个已经近在咫尺——

云衡突然从背包掏出实验室用的酒精喷雾，对着变异体的脸猛按。液体雾化的瞬间，他擦亮打火机扔了出去。火焰轰然爆开，将三个变异体变成惨叫的火球。段星澜趁机补枪，霰弹在火光中炸开猩红的花朵。

"还有十秒。"云衡盯着腕表，声音因烟雾而嘶哑。

仿佛按下暂停键，所有活着的变异体突然僵在原地。它们的眼球疯狂转动，嘴角抽搐，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像断了线的木偶。最靠近的那个正好倒在云衡脚边，畸形的脸上凝固着诡异的微笑。

段星澜的枪口还在冒烟。他转向云衡，目光从对方染血的脸颊滑到微微起伏的胸膛："你到底是谁？"声音里不再是怀疑，而是某种炽热的探究，"云衡不可能做到这些。"

云衡弯腰捡起掉落的背包，露出后腰处一片淤青——那是摔下来时撞到栏杆留下的。"我是能保住你小命的人。"他平静地说，然后皱眉看向段星澜身后，"我们还有麻烦。"

林暮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白大褂一尘不染，金丝眼镜反射着火光。他手里举着一把手术刀，刀尖正抵着自己左手静脉。

"云博士..."他的声音甜得发腻，"您毁了我的杰作。"

段星澜立刻举枪瞄准，但林暮的动作更快——他划开自己的手臂，将鲜血抹在脸上："您知道吗？X-12最神奇的特性..."鲜血顺着手臂滴落，"是它能识别特定基因序列。"他突然咧嘴一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比如...您的。"

云衡瞬间明白了。林暮不仅私自培养了原始毒株，还将其与某种基因标记结合——很可能是用他偷偷收集的云衡的DNA样本。这意味着...

"现在整个避难所的通风系统里都是你的定制毒株。"林暮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它们会找到你的，云博士。只找你。"

段星澜的子弹打碎了林暮的膝盖。医疗组长惨叫着倒下，却还在笑："太迟了...听..."

起初是细微的震动，然后变成清晰的抓挠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通风管、下水道、电缆井...所有黑暗的缝隙里都传出这种声音，仿佛无数指甲在刮擦金属。更可怕的是，普通丧尸的嚎叫声也开始由远及近——原始毒株释放的信息素正在吸引围墙外的尸群。

"走！"段星澜拽起云衡冲向安全通道，"我们需要重启整个通风系统！"

云衡回头看了眼在地上蠕动的林暮。医疗组长正用染血的手指在墙上画着什么，嘴里哼着走调的歌谣。在火光映照下，云衡看清了那个图案——一个扭曲的心形，里面写着"云衡"。

安全通道的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他们爬到第五层时，整个避难所的警报系统突然改变频率，换成了周鸿祯的录音：

"所有人员注意，立即前往A区避难。重复，立即前往A区。这不是演习。"

段星澜骂了句脏话："老狐狸要放弃B区以下的所有楼层。"他猛地刹住脚步，将云衡推到转角处，"你从这边去控制中心，密码是——"

"我知道密码。"云衡打断他，"但你需要去A区稳住局面。"他从背包掏出剩余的神经毒素，"这个能暂时干扰变异体的追踪，洒在主要通道。"

段星澜没接，而是突然扣住他的后颈，狠狠吻了上来。这个吻充满血腥味和火药味，粗暴得几乎像某种标记行为。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别死了。"段星澜咬着牙说，"你的命是我的。"

云衡擦掉嘴角的血迹："控制中心见。"说完转身冲向上行通道，没让段星澜看到自己微微发烫的耳尖。

转过拐角后，云衡突然刹住脚步——前方的应急灯下站着一个人影。周鸿祯拄着手杖，西装革履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更奇怪的是，那些变异体的声音似乎绕开了这个区域。

"云博士。"所长微笑如常，"我们得谈谈。"

毒液与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