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名医劫

药都城门巍峨，青石砖墙上爬满了藤蔓。温千尧仰头望着城门上"百草城"三个斑驳大字，鼻尖萦绕着城中飘来的药香。

"名医会明日才开始，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岑晏州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目光扫过城门口形形色色的行人，"这城里不太平。"

方多病牵着逐风凑到温千尧身边："我知道有家客栈清静，后院还有温泉！"他脸色仍有些苍白，精神却极好，一路上对温千尧照顾有加，活像个殷勤的小厮。

温千尧刚要答话，城门口突然骚动起来。几个穿青色短打的汉子抬着副担架匆匆而过，上面躺着个面色铁青的老者。

"是白鹤派的齐长老！"有人惊呼，"怎么成这样了？"

担架经过时，温千尧敏锐地嗅到一丝熟悉的甜腥味——与"鬼嫁娘"案中的"离魂散"如出一辙！她与岑晏州交换了个眼神，悄然跟上担架。

白鹤派众人将老者抬进一家医馆。温千尧站在门外，透过窗棂看见医者摇头叹息："齐长老中的毒老朽从未见过，怕是..."

"让我看看。"温千尧推门而入，不等回应已搭上老者脉搏。触手冰凉，脉象紊乱，但最奇怪的是...

"他体内有两种毒，"温千尧皱眉，"一种慢性毒潜伏至少三年，另一种是最近才中的剧毒，两者相冲，才造成这种症状。"

白鹤派弟子将信将疑："姑娘是？"

"慈云派温千尧。"

"灵枢仙子！"众人顿时肃然起敬。一名弟子急切道："求仙子救救齐长老！他昨夜还好好的，今早我们发现他倒在房中，身边只有这个..."他递过一块沾血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朵蓝色莲花。

温千尧心头一跳——又是幽冥教的标记！她取出银针，正要施救，医馆外突然传来方多病的喊声："温姑娘！出事了！"

方多病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城南'千金坊'的孙大夫也中毒了，症状一模一样！"

......

一个时辰后，温千尧站在第三位中毒名医的床前，面色凝重。短短半日，已有五位医道高手离奇中毒，症状完全相同，身边都留有蓝色莲花标记。

"这不是巧合。"她轻声道，"有人在针对名医会参会者下手。"

方多病凑近观察她手中的证物："这些受害者有什么共同点？"

"都是十年前就已成名的医道高手，"岑晏州沉吟道，"而且...都与四顾门有过往来。"

温千尧心头一震。果然又是与东海之战有关！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瓷瓶，那里装着李莲花给的解毒丹。

"我们分头调查。"她迅速做出决定，"师兄去名医会现场查看，方公子走访各医馆搜集情报，我去最后一个案发现场。"

方多病急道："你一个人太危险！"

"论轻功和用毒，你们谁比得上我？"温千尧浅浅一笑，不等回应已飘然离去。

......

城南小巷深处，温千尧悄无声息地落在"杏林居"的屋脊上。这是最后一位受害者葛神医的住所，官府已经封了大门。她轻盈跃下，从后窗翻入内室。

屋内陈设简单，药香浓郁。床榻凌乱，地上有挣扎的痕迹，但奇怪的是，门窗都从内部锁好，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迹象。

"密室中毒..."温千尧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床柱，沾到一点粉末。她正要细看，突然耳尖一动——有人来了！

她闪身躲入药柜后的阴影处。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口飘入，白衣胜雪，正是李莲花！

温千尧屏住呼吸，看着李莲花在房中仔细检查，最后停在书案前，从一堆药方中抽出一张，若有所思。突然，他耳朵微动，迅速将药方塞回原处，转身离去。

等确认李莲花走远，温千尧立刻冲到书案前，找出那张药方——是葛神医的笔迹，记载了一种名为"红尘醉"的奇毒解法。但最让她震惊的是药方角落那个小小标记：一朵莲花，与李莲花给她瓷瓶上的一模一样！

"他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温千尧将药方收入袖中，正欲离开，突然听见内室传来细微的"咔哒"声。

她悄步走近，发现一面墙微微凸起。轻轻一推，竟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个乌木盒子。盒中整齐排列着十二个小瓷瓶，每个瓶上都贴着人名——其中赫然有"岑春秋"三字！

温千尧手一抖，差点摔了瓶子。师父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强自镇定，打开瓶塞轻嗅，脸色骤变——是"离魂散"的味道！

"找到什么了？"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温千尧惊得转身，银针已夹在指间，却见方多病笑眯眯地站在身后。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松了口气。

"跟踪你啊。"方多病理所当然地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瓶子上，"这是...毒药？"

温千尧点头："葛神医在秘密收集与四顾门有关人士的中毒记录。你看，"她指着瓶子，"每个瓶子上都是人名，里面装着他们的血样和毒素分析。"

方多病面色凝重起来："我这边也有发现。所有受害者十年前都曾参与过东海之战后的救治工作，而且..."他压低声音，"他们都接触过李相夷的尸体。"

"什么尸体？"温千尧心头一跳，"李相夷的尸体不是从未找到吗？"

方多病神秘地眨眨眼："官方说法是这样。但我偷看过百川院密档，战后确实有人发现了一具疑似李相夷的尸体，只是后来..."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入三道寒光！方多病反应极快，软剑出鞘，"叮叮叮"三声脆响，暗器尽数被挡。他一把拉过温千尧护在身后，哪还有半点病弱模样？

"什么人！"方多病厉喝。

回答他的是破窗而入的三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握着淬毒的短刃。方多病冷笑一声，软剑如银蛇狂舞，剑招潇洒飘逸，竟将三人逼得连连后退。

温千尧看得分明，那剑法中隐约有相夷太剑的影子！但此刻不容多想，她银针连发，配合方多病将黑衣人逼到墙角。

"留活口！"她喊道。

方多病剑势一变，挑开一人面罩——下面竟是一张布满蓝色纹路的脸，狰狞如鬼！

"幽冥教死士！"温千尧惊呼，"他们服了剧毒，已经没救了！"

果然，三个黑衣人同时口吐黑血，倒地身亡。方多病收剑回鞘，皱眉道："这些人像是来销毁证据的。"

温千尧迅速收集了暗器和死者身上的物品："我们得赶快离开，幽冥教不会只派这三个人。"

两人刚跃出窗外，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天长啸，如龙吟似虎吼，震得屋檐瓦片簌簌作响！

"这是...悲风白杨内力？"方多病脸色大变，"笛飞声出关了！"

温千尧心头狂跳。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十年前与李相夷东海一战两败俱伤，自此闭关不出。如今突然现身，莫非与这一连串事件有关？

"先找师兄会合！"她拉起方多病就要走，却见巷子尽头不知何时已站了个白衣人影——李莲花手持一根竹杖，静静地看着他们。

"李神医？"温千尧又惊又喜。

李莲花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手中的乌木盒子："你们不该碰这个。"

方多病挡在温千尧身前："你是什么人！为何跟踪我们？"

李莲花不答，突然抬手射出一枚石子，"铛"地一声击飞了从屋顶袭向温千尧的暗器。

"走！"他低喝一声，竹杖点地，人已飘然而起，带着温千尧和方多病跃上屋顶。身后，数十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人脸上都带着蓝色面具。

三人一路疾奔，最终躲进一间废弃药铺。李莲花迅速在门窗处撒下一圈药粉："这能暂时掩盖我们的气息。"

温千尧紧紧抱着乌木盒子："李神医，你知道这是什么对不对？为什么上面会有我师父的名字？"

李莲花沉默片刻，轻声道："十年前东海之战后，有人暗中收集了参战各派高手的体质信息，研制针对性毒药。你师父...很可能是知情者之一。"

方多病突然插话："李神医似乎对十年前的事很了解啊？"

李莲花淡然一笑："江湖传闻罢了。"

"是吗？"方多病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李神医可知道，李相夷的少师剑现在何处？"

李莲花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少师剑随李门主葬身东海，江湖人尽皆知。"

"可我三个月前还见过它。"方多病步步紧逼，"在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人手里。"

温千尧注意到李莲花的呼吸变得略微急促，但他很快恢复平静："方公子眼力不错。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幽冥教的人很快会找到这里。"

正说着，远处又传来笛飞声的长啸，这次更近了些。温千尧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张药方："李神医，这是你刚才在葛神医房中看的药方吧？上面的莲花标记..."

李莲花接过药方，苦笑道："温姑娘好眼力。不错，这药方是我多年前所写，没想到葛神医还留着。"

"你能解'红尘醉'？"温千尧急切地问，"那你能救那些中毒的名医吗？"

李莲花刚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声巨响，药铺大门被整个轰飞！烟尘中，一个高大身影缓步而入，黑衣如墨，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刻。

"十年不见，李相夷。"来人声音低沉如雷，"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温千尧和方多病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来人竟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而他称呼李莲花为...李相夷？

李莲花——或者说李相夷——轻叹一声，抬手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如谪仙的脸庞："笛盟主，好久不见。"

温千尧如遭雷击，眼前这张脸与她幼时记忆中的白衣剑客完美重合。那个给她糖人、教她认草药的大哥哥，那个名震天下的四顾门门主，竟然一直就在她身边！

方多病更是直接跳了起来："你真是李相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从小把你当偶像，我娘说你还抱过我呢！"

笛飞声冷眼扫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温千尧手中的乌木盒子上："把那个给我。"

温千尧本能地后退一步，李莲花——现在该叫李相夷了——却轻轻按住她的手："给他吧，这本就是他的东西。"

"什么意思？"温千尧不解。

笛飞声冷笑："意思是，这盒子里装的是我金鸳盟的叛徒名单。十年前有人借东海之战浑水摸鱼，对我教中人下毒控制。如今，该清算了。"

方多病突然道："所以这些名医中毒，是你在复仇？"

"我笛飞声要杀人，何须用毒？"笛飞声不屑道，"这是角丽谯的手笔，她假借我教之名，行私欲之事。"

李相夷点头："阿飞说得不错。角丽谯想借名医会铲除知情者，同时嫁祸金鸳盟。"

温千尧脑中一片混乱，手中的乌木盒子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如果这里面真有师父的名字，那意味着...

"小心！"李相夷突然一把拉过她，同时笛飞声一掌拍出，将一支从窗外射来的毒箭震碎。

箭雨接踵而至，伴随着尖锐的哨声。笛飞声长啸一声，悲风白杨内力爆发，震碎无数箭矢。李相夷则护在温千尧身前，竹杖如剑，将漏网之箭尽数击落。

方多病软剑出鞘，剑光如练，竟也挡下一波攻击。四人背靠背形成防御圈，一时间箭雨奈何不得。

"角丽谯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方多病咬牙道，"师父，咱们杀出去吧！"

李相夷无奈："谁是你师父？"

"你啊！我从小练的就是相夷太剑，虽然没人教，但我照着传闻自己琢磨的！"方多病理直气壮，"四舍五入你就是我师父！"

笛飞声冷哼一声："废话真多。"说罢一掌轰开屋顶，"走！"

四人先后跃上屋顶，只见四面八方都是蓝衣人，远处高墙上，一袭红衣的角丽谯正冷冷注视着他们。

"尊上～，李相夷，好久不见啊。"她声音娇媚却透着刺骨寒意，"还有慈云派的小丫头和方尚书家的公子，今日真是热闹。"

李相夷上前一步："角丽谯，收手吧。单孤刀已经死了，你的复仇毫无意义。"

"死了？"角丽谯尖声大笑，"你确定吗，李大门主？"她突然甩出一物，"看看这个再说话！"

李相夷接住那物件，脸色瞬间变了——那是半块玉佩，与他腰间佩戴的正好是一对！

"师兄的玉佩...怎么会..."

角丽谯得意地笑了："想知道答案？明日午时，黑风谷见。"说罢红袖一甩，烟雾骤起，待烟雾散去，她与一众蓝衣人已消失无踪。

温千尧看向李相夷，只见他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指节发白，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与迷茫。

方多病凑过来小声问："单孤刀？"

"李相夷的师兄，"温千尧轻声道，"十年前东海之战的导火索。"

笛飞声冷哼一声："蠢货一个，死了也不安生。"

李相夷深吸一口气，似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先离开这里。温姑娘，那盒子..."

温千尧将乌木盒子递给他："我相信李门主会妥善处理。"

李相夷苦笑："还是叫我李莲花吧。李相夷...已经死了十年了。"

方多病突然插到两人中间："等等！既然你是李相夷，那之前给我的解毒丹..."他眼睛一亮。

李莲花无奈："方公子..."

"叫我小宝就行！"方多病热情洋溢，"我娘都这么叫我！"

笛飞声不耐烦地打断："要叙旧换个地方。慈云派的小子马上要带人找来了。"

温千尧这才想起岑晏州，心头一紧。师兄若发现李莲花的真实身份...她不敢想下去。

四人悄然离开废弃药铺，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远处高塔上，一袭蓝衣的岑晏州冷冷注视着这一切，手中折扇上沾着点点血迹。

"李相夷...果然是你。"他轻声自语，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上面盖着皇室印玺，"游戏才刚刚开始。"